莫斯科·十二月党人广场
季然的指尖在安德烈眉骨的伤口旁悬停,血珠凝结成冰晶,像一颗红色的星星。
"疼吗?"他问,呵出的白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德烈摇头,银发上沾着追兵扯断的链子——那原本挂着枚素银戒指,现在不知掉在雪地的哪个角落。季然突然想起五年前,十七岁的安德烈也是这样,在临水镇的石桥上摇头说"不疼",尽管他刚被季然父亲用皮带抽过的后背还在渗血。
"数到三就跑。"那时的安德烈紧紧攥着他的手,少年人的骨节硌得人生疼,"等大学毕业...我们就去莫斯科结婚。"
季然记得自己笑出了眼泪。他们躲在桥洞下,用安德烈美术课的颜料在对方无名指上画戒指,靛蓝的颜料混着汗水,在盛夏的皮肤上晕开。
"用真戒指。"季然咬他的喉结,"要内侧刻字的那种。"
安德烈把他压在被晒得发烫的鹅卵石上,银发垂下来像一道结界:"刻什么?A&R永不完结?"
"俗气。"季然笑着去扯他衣领,"要刻...『三百秒之内找到你』。"
——那是他们常玩的游戏。季然躲,安德烈找,数到三百秒就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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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雪越下越大。
安德烈突然单膝跪地,从靴筒里摸出个绒布盒子。季然瞳孔骤缩——盒角有干涸的血迹,是刚才搏斗时沾上的。
"本来想在冬宫求婚的。"安德烈的睫毛上挂着冰渣,"但你说过...狼狈的时候才需要誓言。"
盒子里是枚金镶玉的戒指,内侧用俄文刻着「三百年也要找到你」。季然突然站不稳了,回忆如雪崩般砸来:
_二十岁的安德烈在波士顿机场被保安按倒在地,嘶吼着朝他喊:"数到三就回头!"_
_而他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因为母亲说"治疗期间见他你会害死他"。_
"这次..."安德烈把戒指举到眼前,伤口裂开的血顺着小臂流进袖口,"换你数到三。"
季然跪下来吻他。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变得冰凉。他尝到血和泪的味道,想起画室里那幅被自己划破的肖像——睡着的他嘴角含笑,因为梦见十七岁的安德烈说"毕业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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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以撒大教堂
神父看着两个满身是雪的年轻人闯进来,一个银发染血,一个黑发凌乱,交握的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这里不办同性..."
安德烈把护照按在经台上:"他是我的妻子。"俄语单词「жена」重音落在最后一个音节,像声叹息。
季然突然笑出声。五年前他们窝在大学宿舍看《小姐》,安德烈固执地用俄语字幕,把"我的爱人"翻译成「моя жена」(我的妻子),理由是"俄语里这个词最重"。
神父皱眉看向季然:"您同意?"
玻璃花窗外,极光开始游动。季然摸向耳后那颗痣——安德烈画过千万次的地方。
"三百。"他忽然说。
安德烈猛地抬头。
"数到三百了。"季然把染血的素银戒指套上他无名指,"这次换我来找你。"
唱诗班的少年开始吟诵。季然想起被电击治疗的那天,医生反复播放的俄语录音里,安德烈哽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阿然,数到三百...我就带你回家。"
而现在,他的"家"正把额头抵在自己手背上哭得发抖,像只终于找到归途的雪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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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婚礼登记表上,安德烈在配偶栏写下"季然(我的月亮与雪)"。
工作人员指着括号:"这不合规范。"
"那就去掉括号。"安德烈把笔递给季然,"本来就是一体。"
季然签完名,在纸角画了个月牙——和他腰侧胎记一模一样。那是十七岁盛夏,安德烈第一次吻他时,用画笔在皮肤上临摹过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