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姑娘"杨延嗣一路小跑至银镜房前,不假思索便推门而入。
恰逢银镜更衣至半,背对他时香肩微露,乌发垂落如瀑,肌肤皎若凝脂。
杨延嗣愣怔片刻,慌忙背过身去,耳根子瞬间烧得通红,连声道歉:"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银镜却转眼便恢复了从容,浅笑盈盈道:"不妨事,本就是我未锁房门"她指尖轻动,迅速将衣襟敛好,转身时衣带已系得端正,复又柔声问:"七郎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吗?"
杨延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胸腔里乱撞的小鹿,他猛地转身,却不敢直视银镜的眼睛,只盯着她垂落的衣带结喃喃道:"六哥今日被父亲带去了军营,所以…今日由我…带你出门”
银镜指尖轻抚鬓边散落的发丝,青丝如瀑,流泻过她素白的手心,笑意自眼底漾开,似春水破冰,温润而明亮:“原来如此,我听闻城外新开了一片草场,今日我想去骑马采风......七郎的骑术,不知道能否护得住我?”
杨延嗣耳尖蓦地泛起薄红,挠了挠后脑勺,他急声道:“我自个儿骑马还算尚可,若是......若是带人......啊,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护的住你!”话语碎如星子,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当杨延德被七弟突然拽到银镜身前时,整个人如坠雾中,他未曾料到七郎会这般突兀地将他拉来,更未料到会面对这般灼人的目光交织——银镜垂眸浅笑,七弟满面期待,而自己却成了这局促棋盘上突兀多出的那一子。
他愣在原地,喉间哽着未成句的疑问,掌心沁出的薄汗洇湿了袖口。
“五哥,反正你今日也没事,就陪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呗!”杨延嗣满脸热切,眼中闪着少年独有的跃动星光,仿佛这请求是世上最理所当然的事。
杨延德张了张嘴,瞥见银镜鬓角那缕调皮翘起的发丝,忽觉喉间更紧,连吞咽都成了难事。
三人相携踏出城门时,战场上向来如猛虎擒兔般凌厉的杨五郎,此刻却似被春雾笼了手脚,进退间竟添了几分踌躇。
斑驳的金芒自叶隙斜斜倾泻,裹着微风掠过衣襟,银镜一袭蝉翼罗裙曳地,恍若瑶池仙子踏云而来,莲步轻移间裙摆翩若惊鸿!
杨延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流转的剪影,侧颜如琢玉般温润,瞧得他心跳如擂鼓,颊边悄然漫上绯色。
行至城外新辟的草场,但见碧毯绵延,青翠欲滴,几匹骏马正低头啃食嫩芽,马尾轻摇,悠然如闲云散漫。
杨延嗣寻了一匹黑马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草地上驰骋一番,他扬起马鞭,朝远处的湖泊奔去,马蹄声在草地上响起,带着青春的活力。
银镜眸中迸出星芒,径直向那匹看中的通体皎若霜雪的骏马踱去。
杨延德见状,悄然踱至马侧,掌心贴着马儿的脖颈,指尖轻挠它耳后软毛,低语似在絮叨旧友,那马儿便温驯地垂首,鼻息喷在他腕间,竟似孩童偎母般亲昵。
"杨五郎,你与马儿倒比旁人多了几分灵性!"银镜凝望这驯马一幕,脱口而出的惊叹裹着三分艳羡,七分惊奇,尾音袅袅,似山涧清泉溅石。
杨延德喉间一紧,耳畔那句“灵性”如蜜糖滴入沸水,烫得他手足无措。
他偷偷瞥向银镜的侧影——她正俯身轻抚马鬃,指尖掠过霜雪般的皮毛,似有月光自她腕间流淌,那马儿忽而昂首长嘶,声若裂帛,惊得周遭草叶簌簌颤动。
“此马品种原是西疆贡品,性烈如焰,寻常人一般是近不得三尺的”杨延德嗓音低沉,掌心却仍贴着马颈,仿佛将雷霆驯作绵云。
银镜睫羽一颤,仰头望向杨延嗣,眸中水光粼粼:“五郎既是相熟于它,不知能否教我驯马之法?我自幼便仰慕骏马纵横之姿,却总怕伤了它们灵心”
杨延嗣胸中鼓点愈急,却强自按捺,缓步上前。
他袖口掠过银镜鬓边垂落的青丝,嗅到一缕淡若梨蕊的香气,喉结微滚:“驯马如同交挚友,需要以诚为先”说罢,他忽地翻身上鞍,踏月倏然腾跃,四蹄踏起草浪如银波飞溅。
他在马背上展臂如鹰,衣袍鼓风,金芒霎时凝成一道流光,“看——只要让它认你为友,它便会听你号令”
银镜心弦一颤,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裙裾,眸中却燃起灼灼火光:"我想试一试"
杨延德翻身下马,将缰绳轻递与她,银镜接过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温热触感如电流窜过腕脉。
她深吸一口气,仿效他先前姿态靠近马侧,却见那马儿忽甩尾示警,鼻息喷出白雾,似在抗拒生人。
"别怕"
杨延德嗓音低缓如溪流,自她身后半步处伸手覆上马颈,"需以气息与之相融"他袖口掠过她发梢,带起一缕梨蕊香,掌心力道轻柔如抚婴孩。
银镜仿若被蛊惑般,将脸颊贴上马侧,耳畔顿时传来蹄声如鼓、血脉奔涌的声响——那马的体温透过皮毛传来,竟似与她心跳渐生共鸣。
马儿初时犹颤,却在杨延德指尖抚过耳际时,忽而垂首轻蹭银镜鬓角。
银镜睫羽轻颤,惊喜溢于言表:"它......它准许我靠近了!"
杨延德喉间低笑如泉石相击:"灵性之物,皆识赤心,你方才可有听到它的心声?"
银镜仰头,正撞入他眸中深潭。
二人间距不过一臂,他气息裹着草香与汗意,莫名令人心旌摇荡。
远处忽有风起,卷动她鬓边碎发,杨延德下意识伸手欲拢,指尖却在触到她青丝前顿住,只将马鬃理顺:"上鞍时,需借它腾跃之势沉入鞍心......"他演示着动作,却难掩掌心微颤。
银镜依言跨上马背,初时摇晃如风中苇,却在杨延德立于马侧扶住她腰际时,忽觉脊骨生出千钧定力。
马儿骤起,她依其教以呼吸应和马蹄节奏,竟渐渐稳如磐石,风灌入襟袖,她回首望见杨延德逆光而立,身影似铁似玉,掌心仍护在鞍侧,半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