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王庭的废墟在燃烧,浓烟滚滚,遮蔽了本就暗红的天空。金色的洪流停滞了,如同被冻结的怒涛。数万金狼骑精锐,连同他们座下凶悍的金毛巨狼,此刻却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无边的恐惧中瑟瑟发抖。他们眼中倒映着那道精赤上身、站在右贤王呼延灼尸体旁的魔神身影,以及那深渊般吞噬一切光线的冰冷眼眸。
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狄虏战士的心头。右贤王…他们心中不败的战神…被如同蝼蚁般捏碎了!那非人的力量,那冻结灵魂的恐怖,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斗志。
林渊缓缓收回那只刚刚吞噬了大宗师巅峰强者的右手。掌心处,暗紫色的魔纹微微搏动,如同活物般将最后一丝属于呼延灼的金色罡气和生命精华彻底吸收。他胸前那几道深邃的魔纹,幽光流转,气息变得更加沉凝、更加深邃。深渊般的眼眸扫过崩溃的金狼骑,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看一片即将枯萎的杂草。
“大将军神威!!!”
短暂的死寂后,李震和残余的血狼卫爆发出震天的、带着狂热与战栗的嘶吼!这嘶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金狼骑的呆滞!
“跑啊——!”
“魔鬼!他是魔鬼!”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金狼骑的阵型瞬间崩溃!数万精锐,连同座下巨狼,丢盔弃甲,调转方向,朝着北方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践踏声、哭喊声、狼王的哀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绝望的洪流!什么王庭,什么荣耀,在绝对的力量与死亡的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林渊没有追击。他只是漠然地看着那金色潮水狼狈退去,如同驱赶一群微不足道的蚊蝇。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南方。那里,戈壁的地平线上,一道由无数旌旗、甲胄汇成的、带着浓郁“王师”气息的烟尘,正滚滚而来!烟尘最前方,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狴犴(象征律法刑罚)的玄黑色战旗迎风招展!正是大永朝廷的“讨逆”大军!先锋已至!
“讨逆?”林渊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那深渊般的眼眸中,黑暗的漩涡似乎旋转得更快了一分,如同两个能吞噬光线的黑洞。
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南方那逼近的烟尘方向走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天地脉搏之上。精赤的上身布满裂纹与魔纹,在浓烟与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从地狱熔炉中走出的神魔。
李震看着林渊走向朝廷大军的方向,心中瞬间被巨大的不祥预感攫住!他强忍着对那深渊气息的恐惧,嘶声吼道:“血狼卫!结阵!跟上大将军!”
残存的数百血狼卫,如同被注入强心剂,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伤痛,眼中再次燃起疯狂的火焰!他们拖着残破的身躯,跟在林渊身后,组成了一个虽残破却透着决死气息的锋矢阵!他们的命,早已和前方那道魔神般的身影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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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逆”大军先锋。
五千精锐玄甲重骑,如同钢铁洪流,踏着整齐划一的沉重步伐,碾压过戈壁的冻土。铠甲森然,长槊如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带着一股代表皇权、碾压一切叛逆的堂皇威势!
先锋主将,乃是秦墨心腹爱将,宗室子弟秦厉(宗师境中期)。他端坐于高大的龙鳞马上,身披亮银狻猊吞天铠,手持丈二点钢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看着远方那如同丧家之犬般溃逃的金狼骑洪流,以及那燃烧的白狼王庭废墟,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果然!林渊此獠已成强弩之末!竟被狄虏残兵吓破了胆!”秦厉声音带着不屑,“传令!加速前进!趁其立足未稳,一举碾碎这国贼魔头!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杀——!诛杀国贼——!”
五千玄甲重骑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滚滚,如同雷霆!铁蹄踏地的轰鸣声骤然加剧,速度猛然提升!如同一柄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铡刀,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狠狠斩向那正向他们走来的、孤零零的数百残兵!
近了!更近了!
秦厉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那道精赤上身的身影。没有甲胄,没有兵器(破军刀被他以魔元收入体内魔纹空间),只有遍布裂纹的躯体和那双…令人极度不适的、深渊般的眼睛!
“装神弄鬼!”秦厉冷哼一声,手中点钢枪遥遥指向林渊,宗师境中期的罡气轰然爆发,灌注枪身,枪尖瞬间吞吐出三尺寒芒!“林渊!陛下有旨!诛杀国贼!还不速速跪下伏诛?!”
回应他的,只有戈壁呜咽的风声,和林渊那越来越近的、冰冷死寂的步伐。
“冥顽不灵!给我死!”秦厉眼中杀机暴涨!不再废话,猛地一夹马腹!龙鳞马嘶鸣一声,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朝着林渊狂飙突进!手中点钢枪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线,带着洞穿山岳的威势,直刺林渊咽喉!他要以雷霆之势,将这魔头钉死在戈壁上,立下平叛首功!
面对这宗师境强者的含怒一击,林渊依旧没有任何闪避或格挡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看那疾刺而来的枪尖,深渊般的眼眸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秦厉那张因杀意而扭曲的脸。
就在枪尖距离林渊咽喉不足三尺的刹那!
林渊动了!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疾刺而来的、灌注着狂暴罡气的点钢枪枪尖,轻轻一拂!
动作轻柔得…如同掸去衣袖上的尘埃!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
秦厉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和罡气的诡异力量,瞬间笼罩了他的点钢枪!枪身上狂暴的罡气如同烈阳下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更有一股沛然莫御、如同深渊般的吞噬之力,顺着枪身狠狠传来,疯狂地抽取着他体内的罡气和…生机!
“不!!”秦厉发出惊恐的尖叫!他想撤枪,却发现自己的手如同被焊在了枪杆上!他想催动功力抵抗,体内的罡气却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枪身,被对方无情吞噬!
仅仅一拂!
秦厉座下的龙鳞马哀鸣一声,前蹄跪倒!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连同他引以为傲的亮银狻猊吞天铠,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手中的点钢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寸寸断裂,化为废铁!
“将军!”后方冲锋的玄甲重骑目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骇欲绝!冲锋的势头都为之一滞!
林渊看都没看被自己随手拂飞的秦厉。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那深渊般的眼眸,终于落在了如同钢铁城墙般碾压而来的五千玄甲重骑之上。
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胸前那几道暗紫色的魔纹骤然亮起,散发出幽邃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冰冷死寂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这一次,范围远超之前对付呼延灼时!
“魔…魔域!”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秦厉,感受着那笼罩整个先锋军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力场,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嘶声尖叫!
只见方圆百丈之内,光线骤然黯淡!仿佛瞬间从白昼跌入了黄昏!连戈壁的风声、战马的嘶鸣、士兵的怒吼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所有冲入这片力场的玄甲重骑,如同陷入了粘稠无比、冻结一切的泥潭!冲锋的速度骤减!座下龙鳞马惊恐地嘶鸣,却如同背负山岳,举步维艰!士兵们感觉体内的气血运行变得滞涩无比,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
林渊深渊般的眼眸中,黑暗的漩涡疯狂旋转!他置于胸前的双手,缓缓向外一分!
“嗡——!!!”
伴随着一声低沉如深渊回响的嗡鸣,那笼罩百丈的“魔域”力场骤然收缩、凝聚!化作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暗红色与幽蓝色交织的能量触须!这些能量触须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上了力场范围内的每一名玄甲重骑、每一匹龙鳞马!
“呃啊——!”
“救命——!”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
被能量触须缠上的玄甲重骑,无论人、马,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壮的身躯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坚硬的玄甲如同纸片般脆弱,被触须轻易勒碎!磅礴的气血、精纯的罡气、甚至鲜活的生命力,如同百川归海,被那些触须疯狂地抽取、吞噬!最终化作一道道粘稠的血色与淡金色的气流,汇入林渊胸前的魔纹之中!
仅仅几个呼吸!
冲在最前方的上千名玄甲重骑,连同他们座下的龙鳞马,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在凄厉的惨嚎中彻底化为了包裹着残破甲胄的干尸!被戈壁的寒风一吹,便化作漫天飞灰!
死寂!
比之前金狼骑崩溃时更彻底的死寂!
后方侥幸未被魔域笼罩的玄甲重骑,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僵在原地!他们看着前方那片瞬间化为死域的战场,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同袍如同麦子般被收割、化为飞灰,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和灵魂!
这…这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是…魔神对凡人的收割!
“妖…妖怪啊——!”
“跑!快跑!”
崩溃,瞬间发生!剩余的玄甲重骑彻底丧失了所有勇气,哭爹喊娘,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什么军令,什么封赏,在亲眼目睹了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后,都成了笑话!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秦厉瘫软在冰冷的冻土上,看着那道如同深渊化身的身影,看着他胸前魔纹贪婪地吞噬着上千精锐的生命精华,感受着自己体内被强行掠夺后残留的虚弱和冰冷,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将他吞噬。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股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涌出。
林渊缓缓放下双手。魔域力场消散。他胸前搏动的魔纹,幽光更盛,气息似乎又壮大了一分。他看都没看那溃逃的朝廷先锋军,也没有看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厉。深渊般的眼眸再次投向南方更遥远的天际,那里,代表着“讨逆”大军主力的、更加庞大的烟尘,正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腾。
冰冷的低语,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在死寂的戈壁上回荡:
“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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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帝都,御书房。
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与压抑。
秦墨端坐御案之后,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秘法传递而来的、沾染着北境风沙气息的紧急军报。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下方,高进、崔尚仪等心腹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连一直侍立在旁的苏瑶,此刻也收敛了往日的锋芒,美眸低垂,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
“废物!一群废物!”秦墨猛地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拍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名贵的紫檀木桌面都出现了裂纹!“五千玄甲重骑!宗师境先锋大将!竟被那魔头一人…如同割草般屠戮殆尽?!连呼延灼那老狗也折了?!金狼骑望风而逃?!”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眼中燃烧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军报上描述的景象——魔域笼罩,千骑化灰…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武道的认知!那林渊…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陛…陛下息怒…”高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定是…定是那林渊修炼了某种极其歹毒的邪功…方能逞此凶威!其行已非人,实乃妖魔!当诏令天下宗门,共诛此獠!”
“妖魔?”秦墨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高进,最终落在苏瑶身上,“好一个妖魔!朕的皇贵妃,你这位‘前夫’,还真是给了朕好大的‘惊喜’!”
苏瑶娇躯微微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她能感受到秦墨话语中那冰冷的杀意和审视!她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与决绝:“陛下明鉴!林渊此獠倒行逆施,堕入魔道,人神共愤!其所作所为,与臣妾再无半分瓜葛!臣妾…臣妾只恨不能亲手诛杀此魔,以证清白!以报陛下天恩!” 她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林渊的力量…竟恐怖如斯?!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秦墨看着跪在脚下的苏瑶,眼神复杂难明。他当然知道林渊的“魔化”有他推波助澜之功,但这结果…也超出了他的掌控。这女人…到底是福星,还是…祸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与不安。作为帝王,他不能乱。
“传旨!”秦墨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决断,“即刻飞鸽传书天师道、龙虎山、大禅寺…凡大永境内有名有姓的宗门,令其速遣高手,驰援北境‘讨逆’军!务必将林渊此魔头…及其党羽,诛杀殆尽!取其首级者,朕许其开宗立派,享一郡供奉!”
“另,”他目光扫过下方,“命‘讨逆’大将军李震(心腹将领),暂避锋芒,固守待援!不得再与那魔头正面交锋!待各派高人齐聚,再行雷霆一击!”
“臣(奴婢)遵旨!”高进、崔尚仪连忙领命。
秦墨挥退众人,只留下苏瑶。他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白狼王庭的位置,手指在那一点上重重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贵妃,”秦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沉的寒意,“你说…朕这江山,会不会…真的养出了一头…噬主的妖魔?”
苏瑶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秦墨凝重的背影,又看了看舆图上那被朱砂重重圈出的白狼王庭。一股寒意,比玉宸宫的玄玉床更冷,悄然爬上了她的脊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亲手推入深渊的那块石头,似乎…正在变成一头足以吞噬一切的洪荒巨兽。
而她和秦墨,此刻正站在这巨兽的阴影之下。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