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风的手指还在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机关剑柄上那层油渍滑得抓不住。他没松手,反而把剑往地上一杵,借着反作用力稳住身形。刚才拆剑那一幕还在所有人脑子里回荡,可现在没人喊撤,也没人骂娘,只是死死盯着那道黑紫光幕——它又亮了,像块烧红的铁皮,烫得人眼睛生疼。
他闭上眼,耳朵贴着剑柄,像在听一根水管里的水流声。三十息一次,地底的震频会往下沉半拍,像是老牛拉破车,轮子卡了石子。这空档,短得连喘口气都嫌急,但够了。
“东南角。”他睁开眼,抓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划出一道斜线,“那边山体有断层,能量传过去慢零点八息。咱们不打强的,专挑慢的敲。”
苏悦蹲下来,指尖蹭了蹭地缝边缘渗出的一丝银光:“导电雾尘还能用,但得换个配方。银粉加雷击木灰,做成‘假地脉’,骗它自己把力气往错地方使。”
李宏宇咧嘴一笑,袖子一甩,露出手臂上那些发乌的裂纹:“我来当锣,第29息,敲响。”
没人问“要是失败呢”。这种时候,问了也没用。张逸风低头摆弄机关剑,把最后一块共鸣晶片塞进主槽,咔哒一声卡紧。这玩意儿本来是测频用的,现在得让它当炸药使。
“三波。”他抬头,扫了一圈玄剑派、血煞魔宗和隐居势力的领头人,“第一波,机关师跟我走,扰节点;第二波,主力佯攻,把影玄卫的注意力扯开;第三波,精锐直扑阵眼,十二息内必须炸断地脉支流。”
话音刚落,远处影玄卫已经列阵推进,脚步踩得地面嗡嗡响。那股压迫感又来了,真气像被泡进冷水中,提不上劲。
“开始。”张逸风抬手,三段飞刃离体,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在东南方向三处符文交汇点。他没再用剑震击,而是让飞刃静静贴着地面,像三根探针,等着信号。
苏悦站起身,从药囊里倒出一撮灰白色粉末,混着细碎的银屑,轻轻一扬。粉末落地即燃,不冒火,只腾起一层薄雾,贴着地表蔓延,像溪流绕石,悄无声息地勾出一条“伪地脉”。
“成了。”她退后两步,“它在吸。”
果然,大阵的嗡鸣声微微一滞,东南角的符文亮度跳了一下,像是发现了新水源,急忙调流过去。
李宏宇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掌拍向丹田。邪功暴走的瞬间,他整个人像被点燃,黑气从七窍往外冒,真气冲天而起,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影玄卫动了。五人小队齐刷刷转向他,护甲符文骤亮,显然是把这股紊乱能量当成了突破口。
“就是现在!”张逸风猛地将机关剑插入地缝,剑身与导电雾尘接触的刹那,整片区域的银光猛地一涨。他手指在剑柄上快速拨动,把残余晶能逆向压进地脉, Timing 正好卡在第30息的震频低谷。
轰——
不是巨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爆裂声,像是冰层断裂。东南角的光幕猛地一抖,裂开一道细缝,符文熄灭了一小片。
“第二波,上!”玄剑派一名长老怒吼,剑阵瞬间推进。二十多名弟子分组轮替,剑气如雨点般砸向修复中的符文链。三人一组,前仆后继,硬是用最短的剑气切断了能量回路。
血煞魔宗的人也冲了上去,几个练邪功的壮汉挡在最前,任由反噬在体内乱窜,硬扛着残余吸力,为后续部队开出一条通道。
“第三波,跟我来!”张逸风拔出机关剑,剑身已经发烫到几乎握不住。他带着十名精锐直扑阵眼核心,脚下是不断塌陷的地缝,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光幕。
苏悦跟在他侧后方,手里攥着最后一瓶药剂,眼神死死盯着那道裂缝。李宏宇落在最后,喘得像条狗,可脚步没停。
阵眼就在裂缝深处,一块嵌在岩壁里的黑色晶石,正随着大阵脉动忽明忽暗。张逸风掏出最后一块共鸣晶片,塞进机关剑的底槽。
“这玩意儿本来是测频率的。”他一边调试一边说,“现在得让它当闹钟使——闹铃一响,整座山都得打喷嚏。”
“你管这叫奇谋?”李宏宇笑出声,“我看是赌命。”
“谋就是算准了再赌。”张逸风抬头,“你信我一次。”
“我早信了。”李宏宇抹了把脸上的汗,“不然刚才那下,我能把自己炸一半?”
苏悦没说话,只是把药剂瓶塞进张逸风腰间的皮套:“别让它炸你。”
张逸风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机关剑狠狠插进晶石缝隙。晶片启动的瞬间,地底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像是有根巨柱被硬生生撬断。
黑紫光幕从东南角开始崩解,一道道符文接连熄灭,像被风吹灭的蜡烛。整座大阵的嗡鸣声变了调,从稳定运转变成刺耳的尖啸,紧接着,轰然碎裂。
山体剧烈晃动,裂缝扩大,尘土飞扬。联合部队的欢呼声还没出口,张逸风突然抬头。
“不对。”
他一把抽出机关剑,剑身上的油渍已经被高温烤干,只剩一层焦黑的痕迹。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剑柄传来一丝异样的震频——不是来自地底,而是从晶石残骸内部,还有一道微弱的脉动。
像心跳。
他蹲下身,伸手去碰那块碎裂的晶石。
指尖刚触到表面,一道极细的银线突然从裂缝中弹出,擦过他手背,留下一道血痕。血珠还没滴落,就被晶石吸了进去。
晶石的断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血写成的编号: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