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后的白绒很快被送进剧组。
第一次进组的新人本该紧张无措，但白绒只对片场庞大笨重的拍摄设备感到好奇。他蹲在一架轨道摄像机旁，眨着眼看镜头推进时金属滑轨延展，伸出指尖想戳戳那个黑色的机器。
“——别碰！”陈珉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他拽回来，“这是贺总托关系借的德国镜头，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白绒收回手，鼓了鼓腮帮子：“小气。”
剧组筹备期乱中有序，副导演在举着喇叭喊人。白绒被带去化妆间，眼睁睁瞧着自己那苍白的脸被一点点染上灰黄颜料，眉毛刮淡几笔，头发也被化妆师刻意抓得蓬乱。
眨巴眨巴眼，在裹上破旧麻布衣时，才恍惚想起——哦，是要演那个雨夜小乞丐。
拍摄当天，暴雨设备架设了整条街。人造雨幕泼洒下来时，白绒抱着膝盖蜷在道具墙下，冰凉的水滴砸在脊背上激得他一颤，他下意识想抖抖毛甩甩水，但又立刻绷紧肌肉忍住了。
因为陈珉说过，这场戏要演“冷到骨头缝都冻透的颤抖”。他想起来之前当猫时的冬天，真的很冻人。不过后来有位好心的姐姐给他搭了猫窝，好过多了。
“Action！”打板声落。
镜头推进到白绒发青的嘴唇。他脸颊贴着粗糙墙面磨蹭，蹭得脸颊泛红。他的喉结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吞咽空气里不存在的食物。雨珠顺着他鸦羽般的睫羽往下淌，抬起的眸望向不远处的光亮，那是一户人家在吃团圆饭。
导演在监视器后屏住呼吸。
所有人看到一种介于人与小兽之间的茫然。那不是演技，是饥饿的本能趋光性，是明知不属于自己却无法移开视线的渴望。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该有那种眼神，太干净，也太赤裸。
现场一静。
贺临原本靠在椅背上看回放，此刻突然直起身。
“Cut——过！”
但白绒毫无动作，他还在幻想他那美味的鱼。
“……腿麻了？”导演见他依旧蹲在原地，疑惑地问。
白绒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赶紧站直身体。人造雨还在哗哗下，水流顺着他脸颊淌到脖颈里，麻衣湿透了贴在单薄背上。他嘴唇冻得发白，却还努力绷着脸：“嗯。”
贺临抓起椅背上搭着的薄毯走过去，兜头罩住了白绒。毯子很大，把少年连头发带肩膀裹成了个蚕蛹，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眸和泛红的鼻尖。
“去换衣服。”贺临声音听不出波澜。
白绒从厚绒毯里仰头看他。水珠挂在他睫毛上要坠不坠，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小猫崽，皮毛湿透了缩在毯子里发抖。
正当贺临以为他要喊冷或是委屈控诉的时候。
“鱼呢？”白绒小声问，那双湿漉漉的眸还一眨不眨瞧着他，干净得要命。
贺临脚下一顿。
导演正拿着分镜本走过来，闻言噗嗤笑出声：“这戏疯子冻傻了！今天盒饭加了红烧带鱼，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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