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蜷缩在寝宫最黑暗的角落,用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把自己紧紧裹住,双手死死捂着耳朵,试图隔绝窗外那持续不断、如同魔音贯脑的清脆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那声音仿佛有生命一般,穿透玻璃,穿透窗帘,甚至穿透她捂住耳朵的手掌,固执地、愉悦地钻进她的脑海,敲打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每一声响,都像是在宣告她的无处可逃,宣告那个疯子对她生活的无孔不入的控制。
这一夜,爱丽丝在极度的恐惧和神经衰弱中煎熬,几乎没有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催命的铃声才终于停了下来,庭院里传来积雪被踩踏的细微声响,似乎是那个摇铃的人终于离开了。
爱丽丝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瘫软在冰冷的地毯上,眼神空洞,浑身被冷汗浸透。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刺痛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完了。她彻底完了。那个疯子用最“温和”的方式,对她实施了最残忍的酷刑。而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侍女送来的早餐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爱丽丝没有任何胃口,甚至不敢去看那扇门,仿佛门上附着什么诅咒。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缓慢流逝。中午时分,爱丽丝终于鼓起一丝残存的勇气,爬起身,想要喝点水。她颤抖着手拿起水晶杯,却发现水壶早已空了。
饥饿和干渴,以及一种被世界遗弃的绝望感,最终压倒了对门外那个疯子的恐惧。她不能再这样把自己活活饿死渴死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猛地拉开了寝宫的门。
走廊空无一人。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正常。
她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饮水处,接了一杯冷水,贪婪地喝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她的焦渴。
就在她准备再接一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另一端的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冰蓝色的裙角,金色的发辫。
是白雪公主!她没走远!她还在附近!
爱丽丝的心脏瞬间骤停!手中的水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想要重新锁上房门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抵住了门板。
爱丽丝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她惊恐地抬头——
白雪公主站在门外,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微笑,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走出巢穴。
“母后陛下,”她轻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您终于愿意出来了。我一直在等您。”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杯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爱丽丝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把门推上,但对方看似轻柔的抵拒却蕴含着意想不到的力量,门板纹丝不动!
“滚开!放开!让我关门!”爱丽丝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
白雪公主对她的尖叫充耳不闻,反而微微用力,将门推开了一些。她向前迈了一步,逼近了门内,目光贪婪地落在爱丽丝苍白惊恐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叹息:“您看起来……很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要你管!你滚!”爱丽丝疯狂地后退,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您需要人照顾,母后陛下。”白雪公主的声音越发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我来照顾您吧。我会把您照顾得很好很好的。”
她说着,完全无视了爱丽丝的抗拒,彻底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地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下。
爱丽丝感觉自己最后的避难所被彻底攻陷了!她像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寻找着任何可以防身或者逃跑的东西。
“别怕,母后陛下。”白雪公主向她走近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颤抖的脸颊,“我只是想带您去一个更安静、更适合休养的地方。那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更安静的地方?!她想干什么?!把她囚禁起来吗?!
这个认知让爱丽丝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猛地挥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转身就想朝着窗户或者阳台跑去!
然而,她的动作太慢了。
白雪公主似乎早有预料,动作敏捷地一步上前,从背后轻轻地、却牢固地环抱住了她!不是粗暴的禁锢,而是一种……近乎缠绵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拥抱!
爱丽丝浑身僵硬,如同被毒蛇缠住,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救命!来人啊——!!”
她拼命挣扎,踢打,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看似纤细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地锁着她,将她半推半抱地朝着寝宫内间的方向拖去!
“嘘……别叫,母后陛下。”白雪公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战栗的恶心感,“会吵到别人的。我们安静地离开,好吗?”
安静地离开?!她真的要绑架她?!
爱丽丝的挣扎更加激烈,眼泪和恐惧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弄花了她苍白的脸。她试图去抓挠对方的手臂,去咬她,但一切反抗都像是徒劳。
就在这绝望的挣扎和混乱的尖叫声中——
“砰——!”
寝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
沉重的橡木门板重重地拍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纠缠中的两人都猛地一僵,动作停滞了下来。
爱丽丝和白雪公主同时惊愕地转头望向门口——
只见弗雷德里克王子正站在门口,一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他显然是一路疾驰赶回,风尘仆仆,深绿色的猎装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和雪沫。
他碧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寝宫内这极其诡异、极其容易引人误解的一幕:皇后陛下衣衫凌乱、泪流满面、满脸惊恐地在一个看似“拥抱”的姿势中剧烈挣扎,而白雪公主则从背后紧紧抱着她,试图将她拖向内间……
这场景,在任何不知内情的人看来,都像极了一场……意图不轨的强迫行为!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王子反应过来,厉声怒吼,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伸手就要去拉开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被王子的突然出现和怒吼惊得愣了一下,环抱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爱丽丝趁此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向王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躲到他身后,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语无伦次地哭喊:“救命!王子殿下!救救我!她要绑架我!她要带走我!她是疯子!疯子!”
弗雷德里克王子将爱丽丝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和白雪公主之间,眼神冰冷锐利如刀,直视着白雪公主,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极度失望:“公主殿下!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在对皇后做什么?!”
白雪公主看着突然出现的王子,又看看躲在他身后、抓着他手臂瑟瑟发抖、指控她是“疯子”的爱丽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被打断的错愕,有计划被破坏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尖锐刺骨的冰冷和……一丝疯狂滋长的阴郁。
她缓缓地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冰蓝色裙摆,脸上那诡异的平静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冷漠。
她并没有回答王子的问题,甚至没有看王子一眼。她的目光越过王子的肩膀,直直地落在躲在他身后的爱丽丝身上,冰蓝色的瞳孔里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温柔,变得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母后陛下,”她轻声说,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您……叫他来救您?”
爱丽丝被她那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吓得一个哆嗦,更加用力地抓住王子的手臂。
王子也被她这完全无视自己、直指皇后的诡异态度激怒了,上前一步,挡得更严实,声音更加严厉:“白雪公主!我在问你话!你刚才试图对皇后陛下做什么?!”
白雪公主终于将目光移向王子,但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歉意或慌乱,只有一种疏离的、仿佛在看一个碍事物品的冷漠。
“王子殿下,”她淡淡地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嘲讽,“这是我们的家事。与您无关。请您离开。”
“家事?!”王子简直气笑了,“我亲眼看到你试图强行带走皇后!这难道是正常的‘家事’吗?!”
“带走?”白雪公主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仿佛听到什么好笑事情的表情,“王子殿下,您误会了。”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爱丽丝,那眼神冰冷而……受伤?
“我只是想……帮母后陛下‘休息’一下而已。”她慢条斯理地说,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她最近……太累了。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受打扰地……休养。”
她特意加重了“不受打扰”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子护着爱丽丝的手臂。
爱丽丝被她这番话和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你胡说!你就是想绑架我!囚禁我!王子殿下!别信她!她是疯子!”
王子脸色铁青,护着爱丽丝的手臂收得更紧,眼神锐利地盯着白雪公主:“公主殿下,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常理!我必须将此事禀报国王陛下!”
听到“国王陛下”,白雪公主的表情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冰冷而空洞。
“随便您,王子殿下。”她无所谓地说,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爱丽丝身上,仿佛王子根本不存在。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惊恐万状的爱丽丝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宣示:
“没关系的,母后陛下。”
“今天……有外人在。”
“我们……下次再‘休息’。”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优雅地转过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步伐平稳地、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寝宫,甚至还顺手轻轻地带上了那扇被撞开的大门。
“咔哒。”轻响过后,寝宫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爱丽丝,和一脸震惊与怒火的弗雷德里克王子,以及一室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
爱丽丝瘫软在地,崩溃地痛哭失声。
王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又回想刚才白雪公主那番诡异的话语和最后那句“下次再休息”,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