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丽丝盯着手里那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冰果汁，凉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后脑勺。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高塔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透明的穹顶，洒满阳光。巨大的懒人沙发。堆满零食的小茶几。悬浮的监控屏幕。还有……在床上安静沉睡、呼吸平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的奥罗拉公主。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和公主，再没有第三个能活动的影子。

“系统？”她在脑海里低声呼叫，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扫描这个房间！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或者刚刚有什么能量波动？”

「扫描完成。未检测到隐形单位或近期异常能量残留。」系统的回应依旧冷静无误。

爱丽丝皱紧了眉，心里的那点发毛感并没有消失。她绝对没记错，这杯果汁刚才绝对不是满的！难道是魔法效应？某种她没察觉的沉睡诅咒附带现象？或者……这城堡里真有什么她没发现的东西？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像是在自己刚宣称了主权的新家里摸到了一块湿冷的、不属于这里的墙砖。

她盯着那杯果汁看了几秒，然后做出了决定——她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把冰凉的果汁喝了个精光，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回小柜子上，发出“哐”一声脆响。

“哼！管你是什么，有本事再给我倒一杯试试！”她对着空气说道，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挑衅，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莫名的诡异感压下去。

果然，空杯子静静地待在柜子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经过这么一遭，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窝在这个“观景台”里光吃零食看“直播”了。那个在屏障外稳步前进的怪人，还有这杯莫名其妙的果汁，都让她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来重新确认自己对这座城堡的掌控权。

“我得出去转转，巡视一下我的地盘！”她宣布道，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高塔卧室，乘着魔法平台下降到主堡。她决定先从城堡内部开始，然后去外面的小镇街道上看看。

城堡里静悄悄的，和她刚醒来时一样，但又完全不同。因为现在，到处都干净整洁，闪闪发光，还充满了她个人风格的“艺术改造”。

她穿过那条挂满了被她涂鸦过的国王肖像的长廊，看着那些猪耳朵和螺旋胡子，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嗯，不错不错，顺眼多了。”

她首先溜达到了国王的议事大厅。厚重的红木长桌两旁，几位穿着华丽朝服的大臣还保持着沉睡前的姿势：有的托着腮似乎在思考，有的张着嘴仿佛在激烈辩论，还有一位胖乎乎的大臣仰靠在椅背上，嘴巴张得老大——

“呼……噜……ZZzz……”

极其响亮、富有节奏、甚至还在拐弯的鼾声，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在异常安静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爱丽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这呼噜打的，堪比打雷了。难怪原主要下诅咒，开会的时候有这背景音，谁受得了？”她嫌弃地掏了掏耳朵，走上前，伸出手指对着那位打鼾的大臣。

一点微弱的紫光闪过，一个简单的静音咒施加成功。

世界瞬间清净了。

“完美。”她满意地点点头，“保持安静，才是好NPC。”

接着，她逛到了城堡的厨房。这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厨子手里还拿着巨大的汤勺，头却一点一点地快要栽进锅里；帮厨的小童靠在墙角，怀里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南瓜；女仆端着摆满面包的盘子，僵在原地。

爱丽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忽然，她注意到那个拿着汤勺的厨子，虽然被魔法固定着，但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在轻微地转动，双腿也在极其缓慢地、无意识地交替挪动，像是……在梦游？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冒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厨具和食材，轻轻地、慢慢地推动着那个梦游的厨子。

费了点劲，她把他挪到了那个抱着南瓜的小童面前，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让他手里的汤勺正好指向小童怀里的南瓜。然后又轻轻掰了掰小童的脑袋，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惊恐地看着汤勺。

“完美！‘厨子大战南瓜怪’！年度最佳默片现场！”她掏出之前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造型像个小水晶的魔法相机，对着这个她亲手摆弄的场景“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满意地存档。“这可比摆拍蜡像生动多了！”

离开厨房，她来到了城堡的中庭。这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沉睡的卫兵和骑士。他们显然是在诅咒降临的那一刻试图冲进来保护国王的，但全都失败了，以各种奔跑、跌倒、挥剑的姿势定格在了这里。

爱丽丝背着手，像是个检阅部队的将军，在这群沉睡的骑士中间踱步。

“嗯，造型都挺英勇的，就是有点单调。”她点评道。

然后，她又从系统商城里掏了掏——这次掏出来的是一堆颜色鲜艳、造型滑稽的毛线帽，顶上还有毛茸茸的小球。

她兴致勃勃地开始给这些严肃的骑士们换装：给那个一脸凶相、胡子上翘的骑士戴上了一顶亮粉色的带着小鹿角的帽子；给那个看起来最年轻、表情最惊恐的骑士戴上了一顶嫩黄色的、带着长兔耳朵的帽子；还给那个倒在地上的骑士队长，郑重地戴上了一顶彩虹色的、螺旋纹路的尖顶帽……

“噗……哈哈哈哈哈！”看着这群原本杀气腾腾的骑士现在变得又萌又囧，她终于忍不住再次笑出声，刚才因为那杯果汁而产生的一点阴霾也被冲散了不少。

“这才对嘛！乐园就要有乐园的气氛！你们就是最棒的氛围组NPC！生动活泼，还省电！不用发工资！”她一边笑一边给自己点赞。

巡视完城堡，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决定去山下的小镇街道上看看。

小镇更是完全静止了。街道上的人们还保持着行走、交谈、买卖的姿势，脸上的表情鲜活，却一动不动。面包店里的面包还散发着刚刚出炉的香气（魔法保鲜效果），铁匠铺里的炉火还保持着燃烧的形态（同样是魔法维持），甚至连喷泉的水珠都凝固在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但却保留了一切生活的气息。

爱丽丝在小镇上溜溜达达，感觉像是在参观一个无比庞大、无比真实的沉浸式主题公园。她给一个张大嘴巴打哈欠的流浪汉嘴里塞了一颗（系统兑换的）超级酸爽糖；把一个小孩手里即将脱手的气球用魔法固定回他手心；还把一对正在吵架的夫妻的脑袋轻轻扭开，让他们彼此不看对方。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睡一觉起来火气就没了。”她像个和事佬一样念叨着。

逛了一圈，心满意足。她觉得心情好极了，这座沉睡的王国简直就是她的私人游乐场，可以随便她怎么折腾。

她哼着歌，开始往回走，打算回她的高塔“观景台”继续吃零食看“直播”，顺便想想怎么处理那个还在孜孜不倦往城堡走的怪人。

就在她经过小镇中心那个凝固的喷泉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喷泉水池。

清澈见底的池水也如同最好的水晶，定格了一切。她能清楚地看到池底铺着的鹅卵石，还有几枚人们许愿丢进去的银币。

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目光死死地盯着一枚离池边最近的银币。

那枚银币……是正面朝上的。

这没什么稀奇。

问题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大概十几分钟前，她第一次经过这个喷泉时，好奇地打量过池底，当时这枚离她最近的银币，是反面朝上的。

因为她当时还下意识地想过：“哦，这人许愿没成功？”

而现在，它变成了正面朝上。

就像是……有人在她离开后，来到这里，将这枚银币翻了一个面。

爱丽丝站在寂静无声、空无一人的小镇街道中央，看着喷泉池底那枚突兀地改变了状态的银币，感觉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一股比之前那杯满溢的果汁更深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这里……除了她，难道还有别人是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