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志明挂断电话时，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全部抛售？"他低声确认，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决定。
"对，开盘直接挂跌停价卖出。"温晚晴紧盯着墙上的挂钟——9:15，距离A股集合竞价还有十五分钟。
温志明摘下眼镜，用衬衫袖口机械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他面临重大抉择时都会这样。
"晚晴，"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陌生，"这些数据连专业机构都未必能挖到，你从哪——"
厨房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
温晚晴和父亲同时冲向声源，只见温母呆立在冰箱前，脚下是泼洒的豆浆和陶瓷碎片。她右手按着左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秀兰！"温志明一个箭步扶住她。
"没事，刚才突然头晕。"林秀兰勉强笑了笑，弯腰要去捡碎片，被温晚晴抢先拦住。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硬块似乎比昨天更明显了。
"妈，我们去医院。"温晚晴攥紧她的手指，"现在就去。"
温志明皱眉："但股票——"
"用手机委托。"温晚晴从玄关抓过他的公文包，"路上我解释。"
汽车后座，温志明手机不断震动。
"新科药业停牌了？"他盯着券商APP弹出的公告，声音发颤，"重大事项未披露..."
温晚晴凑过去看屏幕，胸口泛起冰冷的快意。和前世分秒不差，证监会突击检查的消息提前泄露了。
司机突然急刹车。前方十字路口，巨型LED屏正在播放财经快讯："新科药业涉嫌财务造假，证监会已立案调查..."
温志明猛地抓住我肩膀："你怎么会知道？"
阳光透过车窗在车内切割出明暗交界，温晚晴望着他瞳孔里映出的、十八岁少女稚嫩的脸庞，轻声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父亲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总您别急...对，我确实提前撤资了...不，我不清楚内幕消息..."
挂断后他颓然靠向座椅："王德海刚才暴怒，说整个圈子都在传我提前收到风声。"
温晚晴心头一紧。王德海——父亲的老同学，前世带头逼债的债主之一。
"别回他电话。"温晚晴按住父亲的手，"接下来三天，会有十七家基金起诉新科药业。"
后视镜里，司机探究的目光让她意识到失言。但温志明已经陷入震惊，没注意这个细节。他颤抖着点开计算器："如果没听你的...我们至少损失四百六十万..."
这个数字刺痛了我。前世这笔钱是母亲手术费的来源。
市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瞬间激活她的记忆。
三十二岁那年，她曾在这里的走廊尽头，签下母亲的病危通知书。
"先去乳腺外科。"温晚晴推着母亲往电梯走，却被温志明拉住："你妈只是头晕，应该挂神经内科——"
"7楼B区3诊室，找副主任医师周明。"温晚晴报出记忆中的信息，"他是全省最权威的乳腺癌专家，今天下午就要去德国交流。"
温志明的眼神彻底变了。
诊室里，周医生听完症状后，触诊的手突然顿了顿："多久了？"
"什么？"林秀兰茫然。
"这里的肿块。"医生指尖轻点。
温晚晴死死掐住掌心。前世母亲直到肿块溃烂才就医，现在，癌细胞的獠牙才刚刚刺入健康的组织。
"做个钼靶检查吧。"周医生开单时，温晚晴注意到他无名指的婚戒——前世他妻子死于晚期乳腺癌，这促使他专攻早筛技术。
检查室外，父温志明将温晚晴拽到消防通道："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阴影中，他眼里的恐惧比质疑更多。温晚晴摸着手腕内侧的沙漏印记，光尘已经流逝了十分之一。
"新科只是开始。"温晚晴压低声音，"祁氏集团下个月会提出并购温氏电子的要约，条件优厚到反常——那是陷阱。"
温志明像被雷击中般僵住。温氏电子是他毕生心血，前世祁世雄正是通过这场并购，将核心技术专利蚕食殆尽。
"你从哪听说祁氏..."
"志明！"林秀兰的呼唤从走廊传来。他们冲回诊室，见她捏着检查单脸色煞白。
周医生表情凝重："初步判断是二期，需要尽快手术。"
温志明踉跄了一下。温晚晴抢过报告，各项指标在专业人士眼中或许触目惊心，但对她来说简直是神谕——比起前世诊断时的四期转移，现在癌细胞还被牢牢封锁在左乳。
"能治愈。"温晚晴攥紧检查单，纸张在手中窸窣作响，"只要两周内手术。"
林秀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这个症状在前世出现时，癌细胞已经啃噬了她的肺叶。
周医生立刻按下呼叫铃："安排增强CT！可能是肺部——"
"不是转移。"温晚晴打断他，"是霉菌感染，她上周清理过发霉的旧书。"
全诊室鸦雀无声。周医生缓缓摘下听诊器："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黄昏的光线将缴费窗口的铁栅栏拉长成监狱般的阴影。
温志明正在缴纳手术押金，温晚晴盯着收费单上的数字：58,700元。前世这时她家存款超过百万，但七天后新科药业暴跌，所有流动资金都将灰飞烟灭。
"先做基因检测？"林秀兰不安地翻着同意书，"要两万块呢..."
"必须做。"温晚晴抢过笔替她签字，"您的雌激素受体阳性，用他莫昔芬比化疗有效得多。"
护士惊讶地抬头："你学医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浑身血液结冰——
那是昨天她在卧室书桌前熬夜复习的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来自窗外。而此刻，照片上用红圈标出了她手腕内侧的沙漏印记。
附言只有一行字：
「新科的事，我们聊聊。图书馆古籍区，放学后。——RH」
RH！祁寒。
樱花树影在缴费大厅的地砖上摇晃，温晚晴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他撑着黑伞站在父亲坠楼的地方，西装革履得像来参加葬礼。
林秀兰担忧地碰碰温晚晴手臂："晚晴？你指甲掐进肉里了..."
温晚晴松开拳头，掌心四个月牙形的血痕缓缓渗出血珠。沙漏印记突然发烫，光尘流动速度明显加快了。
窗外，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闪过住院部走廊，侧脸轮廓像极了年轻的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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