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塑胶跑道上，小黑像只吃饱喝足的豹子，漫无目的地晃荡在操场边缘的林荫道上。他刚结束小粉给他加练的两小时地狱式模拟，浑身肌肉还残留着酸胀感，但精神却有种发泄后的懒散。
作战服换回了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明显结实了不少的小臂线条。他嘴里叼着根随手揪的草茎，舌尖尝到一点微涩的清香，脑子里还在回放训练时某个没做到完美的锁喉动作，盘算着下次怎么改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有些突兀地拦在了他面前。
小黑脚步一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是个同年级的女生，好像叫小绿？隔壁班的文艺委员？小黑对她有点模糊印象，好像总爱在班会上念些酸溜溜的诗。此刻她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校服下摆，脸颊飞起两团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跳跃。
“那个……小黑同学……”女生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要被风吹散。
小黑挑了挑眉。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这副紧张到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嘴角那抹惯常的、带着点小贱的笑容慢慢漾开。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带着疑问和促狭意味的单音，尾音微微上扬，像根羽毛搔刮着空气。
这声“嗯”似乎给了女生一点勇气，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羞涩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声音也陡然拔高了一些，像突然拧开了的水龙头：
“同学！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军训你帮我们班搬水的时候…就…就喜欢你了！你打球的样子很帅！逃课被老师追的样子…也…也很特别！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但是…但是…”她语无伦次，脸憋得通红，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小黑嘴里的草茎停止了转动。
喜欢？他？搬水？打球？逃课被追？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来，冲散了训练后的疲惫和无聊。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激动和羞怯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纯粹却笨拙的倾慕，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升起一股恶作剧般的、轻飘飘的玩味。就像无聊时逗弄一只误入领地、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反正…也挺没意思的。稍微逗她一下？
他嘴角那抹笑容扩大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邪气，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点。温热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呼吸拂过女生滚烫的耳廓。
“哦？”小黑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点慵懒的磁性，故意拖长了调子，“喜欢我啊？”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慢悠悠地从女生通红的脸颊滑到她紧张绞紧的手指，“那…说说看，喜欢我什么？嗯？是喜欢我打架够狠？还是喜欢我…逃课够快？”
他的语气轻佻又随意，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虎牙尖尖的，在笑容里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近乎残忍的戏谑。
女生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迅速涨得更红，像熟透的番茄。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回应，被小黑那逼近的气息和轻佻的话语弄得手足无措，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水汽。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戏弄的委屈让她只想立刻逃离。
就在这微妙而尴尬的一刻——
小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林荫道另一侧，梧桐树投下的浓重阴影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蓝。
他正从图书馆的方向走过来，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白衬衫依旧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平整地翻折着。他似乎刚结束自习，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无波，正习惯性地微微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
然而，就在小黑那带着戏谑的“嗯？”字尾音消散在空气中的瞬间，小蓝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非常细微，几乎难以察觉。就像流畅的乐章里，一个音符极其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小蓝抬起了眼。
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探针，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林荫道中间不算远的距离，直直地刺了过来！
没有惊愕，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那眼神，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洞穿一切本质的漠然。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瞬间将小黑那副轻佻逗弄的姿态、女生泫然欲泣的窘迫、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廉价又尴尬的“青春悸动”气息，照得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那目光在小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快得像错觉。
然后，小蓝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扫过两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抱着书，步伐依旧平稳、规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继续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背影挺直，疏离，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将方才那短暂一瞥的冰冷彻底隔绝。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一个皱眉的表情。
但小黑脸上的笑容，却像被那目光瞬间冻结了。嘴角还维持着上翘的弧度，眼底那点玩味的促狭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看着小蓝毫无停顿、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眼前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女生，刚才那股恶作剧的兴致突然间索然无味，甚至……有点烦躁。
“啧。”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抬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把那根草茎吐掉，“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赶紧回教室去，一会儿老严查逃课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打发，再也没了刚才逗弄的心思，甚至懒得再看女生一眼，绕过她，双手插进裤兜，也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像是要甩掉什么粘腻的东西。
林荫道上，只剩下那个叫小绿的女生，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阳光依旧明媚，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而走在前面的小蓝，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冰冷的一瞥从未发生。只有抱着书本的指节，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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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数学课。
老严催眠般的讲评试卷声在教室里回荡。后排靠窗的位置，小黑破天荒地没有缺席，更没有睡觉。
他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桌上，歪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旁边的小蓝身上。
小蓝坐得笔直，他右手握着笔，在摊开的试卷上快速演算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侧脸线条冷峻，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复杂的公式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包括旁边那道灼热的视线，都与他无关。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偶尔会因为某个解题步骤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轻点，但很快就舒展开，继续流畅地书写。
小黑就那么盯着。从他那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到他专注时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再到他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荫道上那冰冷的一瞥，还有小绿泫然欲泣的脸。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缠越紧。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小蓝脸上看出什么，是嘲讽？是鄙夷？还是……别的什么？可那张脸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老严的声音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小黑无声的注视中缓慢流淌。
下课铃终于响了，像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教室里瞬间活泛起来，桌椅挪动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
“同学们辛苦啦！下午茶到！”一个清脆响亮、带着点张扬笑意的女声瞬间压过了嘈杂。
小粉抱着一大箱奶茶，粉色的高马尾随着她轻快的步伐一甩一甩，像一团跳跃的火焰闯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动作利落地将箱子放在讲台上。
“来来来，人人有份！我请客！”她一边招呼着，一边麻利地分发奶茶，熟稔地和几个同学打着招呼，眼神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教室。
她的目光掠过正低头收拾书包、对奶茶毫无反应的小蓝，然后，精准地落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小黑正站起身，似乎想追着小蓝出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烦躁、懊恼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别扭表情。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小蓝走向后门的背影，完全没注意到讲台上热闹的奶茶派送。
小粉发奶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玩味？
她拿起两杯奶茶，径直走向后排。在同学们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毕竟小粉和这个角落的人平时交集不多），她走到小蓝的座位旁，将其中一杯奶茶“咔”地一声，稳稳放在小蓝刚整理好的、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学霸，补充点糖分。”小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小蓝左手缠着的纱布，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僵住的小黑。
小蓝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小粉，又看了看桌上的奶茶，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谢谢。”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然后，小粉才转过身，将另一杯奶茶递到小黑面前，脸上笑容灿烂，眼神却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哟，黑仔，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逃课？还盯着我们蓝大学霸看了一节课？怎么，想抄作业啊？”
小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上那点别扭情绪被小粉直白的话戳得烟消云散，只剩下被抓包的窘迫和强装的镇定：“谁…谁看他了！我…我在思考人生！”他一把夺过奶茶，掩饰性地猛吸了一大口，结果被冰凉的液体呛得直咳嗽。
小粉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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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暖金色。
小黑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堵住了正准备回家的小绿。他挠了挠头，脸上没了平时的痞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喂，小绿。”他叫住她。
小绿回过头，看到是他，眼圈瞬间又有点红，下意识地想后退。
“那个…中午…”小黑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我…我当时脑子抽筋，说话没过脑子。对不起啊，没想让你难堪的。”他顿了顿，难得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你挺好的，真的。就是…我现在没那心思。”
小绿看着他难得认真的表情，又想起中午他那副轻佻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没关系”，就快步跑开了。
小黑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吐了口气，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似乎散了一些。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猛地僵在原地。
小花园的入口处，小蓝和小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小蓝抱着几本书，身姿挺拔，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正静静地看着他。而小粉，则双手环胸，斜倚在旁边的树干上，粉色的马尾辫在晚风中轻晃，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抓到你了”的戏谑。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小黑头皮一麻，刚想开口解释。
小粉却先一步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骨节脆响，脸上笑容灿烂得晃眼，眼神却像盯上了猎物：“道歉完了？很好。接下来，该算算你中午‘戏弄’同学，外加‘骚扰’我们蓝大学霸一整节课的账了。”
她朝小黑勾了勾手指：“训练场，加练两小时。今天不把你那点无处安放的精力榨干，我‘粉毛姐’的名号倒着写！”
小黑：“……” 他看着小粉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又偷瞄了一眼旁边依旧面无表情、但似乎默认了小粉提议的小蓝，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完了，地狱模式开启了！
而小蓝，只是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淡无波地补充了一句：“加练结束后，来图书馆。你上周欠的数学作业和物理卷子，我看着你做。”
小黑：“！！！” 他哀嚎一声，感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这惩罚，肉体加精神双重折磨啊！
小粉已经不由分说地走过来，一把勾住小黑的脖子，半拖半拽地把他往训练场的方向带，笑声在夕阳下格外清脆：“走啦走啦，黑仔！‘关爱’同学，人人有责嘛！”
小蓝看着两人打闹（或者说单方面被压制）的背影，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镜片后的冰蓝色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他紧了紧怀里的书，也转身，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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