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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阳染成了金黄，风一过，便簌簌地落下一片。阳光透过病房干净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窗台上，也落在小蓝苍白但已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烂尾楼救援，已经过去了一周。
小蓝靠坐在病床上，手上厚厚的纱布已经拆掉，换成了轻便的敷料，露出几块颜色深浅不一的、边缘还有些发红的灼伤疤痕，像几片顽固的印记，烙印在曾经光洁的手背上。他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另一只完好的手握着笔，眉头微蹙，正在演算。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
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报告蓝大学霸！任务完成！”小黑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和标志性的虎牙，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印着“老张煎饼”字样的纸袋，浓郁的酱香和面饼的焦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他身后跟着小粉，粉色的高马尾随着她轻快的步伐一甩一甩，手里提着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和几盒切好的水果。
“说了别带味道这么大的进来。”小蓝头也没抬，声音淡淡的，但笔尖的停顿暴露了他被打扰的不悦。
“哎呀，人是铁饭是钢！”小黑完全无视他的抗议，熟门熟路地把煎饼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还温乎的茶叶蛋，“老张今天多送了一个，说是慰问病号。看，刷脸还是有用的吧？”他得意地冲小粉挑了挑眉。
小粉把豆浆和水果放下，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抽走了小蓝腿上的习题集：“医生说了，静养！静养懂不懂？脑震荡还没好透呢，看这么多数字，不怕头晕眼花再躺一个月？”她把习题集随手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动作干脆利落。
小蓝看着空空如也的膝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两人。小黑正笨手笨脚地试图剥茶叶蛋的壳，碎蛋壳掉了一床单。小粉则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飞快地削着皮，粉色的发丝垂在颊边，神情专注，长长的苹果皮像缎带一样垂落，动作流畅得赏心悦目。
“你们……”小蓝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一个闹腾得像只精力过剩的哈士奇，一个利落得像把出鞘的短刀，从他被送进医院那天起，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硬地挤进了他的病房，也挤进了他原本规律得近乎刻板的生活。
“我们怎么了？”小黑终于剥好了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顺便把另一个剥得坑坑洼洼的蛋递到小蓝嘴边，“喏，你的。”
小蓝看着那颗卖相不佳的茶叶蛋，又看看小黑亮晶晶、写满了“快吃快吃”的眼睛，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小黑温热的手指，对方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转而拿起煎饼大嚼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粉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放在小蓝手边的盘子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她瞥了一眼小蓝手上的伤疤，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伤口还疼吗？医生开的祛疤膏按时抹了没？”
“好多了。”小蓝低声回答，咬了一口苹果，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他看着自己手背上那片丑陋的印记，眼神有些复杂。这疤痕，像一道分水岭，隔开了他过去那个只有书本和成绩的、冰冷而有序的世界。
“不疼就好。”小黑咽下嘴里的煎饼，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小蓝的手背，眼神里没了平日的嬉笑，多了份认真，“这疤……看着是挺唬人，不过也够帅！以后跟人吹牛，就说这是勇斗歹徒的勋章！”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打架还打出荣誉感了？”小粉白了他一眼，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备。她拿起另一块苹果自己吃着，目光扫过小蓝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被自己没收的习题集，忽然开口：“喂，小蓝。”
“嗯？”小蓝抬头。
“上次那个……化学药剂，”小粉的声音很随意，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你平时就随身带着那玩意儿？”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小黑咀嚼的动作也停了，目光落在小蓝身上。那瓶淡黄色的、粘稠的、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们命的致命液体，以及光头老大凄厉的惨叫和刺鼻的白烟，瞬间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小蓝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苹果块光滑的表面。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不是随身。”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理科生特有的精确，“那天刚从实验室申请出来，准备带回家做一组对照实验。是强碱溶液，腐蚀性很强。”他顿了顿，补充道，“本来装在密封的防撞盒里。”
言下之意，是绑架时的混乱才让它意外地留在了口袋里。
“哦。”小粉点点头，没再追问。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小黑敏锐地感觉到，小粉看似随意的问话下，藏着某种试探和确认。她在确认这个平日里冷冰冰的学霸，关键时刻那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和狠厉，是偶然爆发，还是……他本身就具备的某种特质？
“不过……”小黑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看着小蓝，眼神亮得惊人，“蓝大学霸，你那一泼，太TM帅了！简直神操作！你是没看到那光头熊当时的样子……”他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煎饼上。
小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很危险。”他指的是药剂本身，也指那种孤注一掷的行为。他抬起缠着敷料的手，指尖拂过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眼神晦暗不明。这伤疤，也是那“神操作”的代价。
“危险是危险，”小粉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粉色的马尾垂到肩前，她看着小蓝，目光锐利而坦诚，“但要不是你，我和小黑现在可能就躺在隔壁病房，或者更糟。”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结果好，就是好。”
她顿了顿，视线在小黑和小蓝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张扬又自信的弧度：“而且，我觉得吧，咱们仨凑一块儿，好像……还挺互补的？一个脑子好使，一个拳头够硬，”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黑，最后目光落在小蓝身上，“还有一个……关键时刻够狠，够冷静。”
小黑立刻来了精神：“对！粉毛姐说得太对了！你看，你负责出主意定计划，粉毛姐负责教我怎么打得更帅更有效率，我……”他拍了拍胸脯，“我负责冲锋陷阵！咱们仨联手，下次再碰上什么烂事，绝对横扫！”
“没有下次。”小蓝冷冷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噩梦。
“哎呀，打个比方嘛！”小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是说，咱们这个组合，潜力无限！以后在学校，谁敢惹咱们？”
“谁要跟你组什么横行霸道的团伙？”小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她转向小蓝，语气认真了几分：“不过，小黑有句话没说错。这次的事，虽然是个意外，但也证明了一件事——团队协作的效率，远高于个体单独行动。”
她拿起水果盘里最后一小块苹果，却没吃，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一个人再强，总有短板。但三个人，互相弥补，互相支援，”她顿住，将那块苹果精准地抛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慢悠悠地补充道，“……生存几率会大大提高。”
小蓝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小黑脸上带着没心没肺却又无比真诚的兴奋，小粉则是一副“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的冷静模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像跳动的火焰，一个像沉静的钢刃。
互补……团队协作……
这些词，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词典里。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依靠自己的头脑和规划解决一切问题。但烂尾楼里冰冷的污水、呼啸的扳手、还有那瓶泼出去的药剂……都在无声地告诉他，有些力量，是孤身一人无法抗衡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丑陋，却真实。像一道纽带，把他和这两个本应毫无交集的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和小黑咀嚼煎饼的细微声响。
小蓝的目光从伤疤上移开，缓缓抬起，再次看向小黑和小粉。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悄然融化了坚冰的一角。
他拿起小粉削好的、最后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嗯。”一个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单音节，从他喉咙里逸出。
没有明确的赞同，也没有反对。
但这一个“嗯”字，落在小黑和小粉耳中，却像是一个无声的契约敲定。
小黑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虎牙闪闪发亮。小粉则挑了挑眉，粉色的马尾辫随着她微微点头的动作轻轻一晃，嘴角勾起一个了然于胸的弧度。
窗台上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温暖明亮了。病房里，煎饼的香气、水果的清甜、还有少年人身上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一个由逃课惯犯、高冷学霸和粉发侠女组成的、画风清奇却又牢不可破的三人组，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在秋日暖阳的见证下，正式宣告成型。未来或许还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并肩同行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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