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铁锈味混着汗水的咸涩，在夕阳里蒸腾。小粉的呵斥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左臂绷紧！腰腹发力！你那点心思全喂狗了？”她指尖精准点在小黑发颤的肘关节，力道透骨。
小黑咬着牙，汗水刺得眼睛生疼，桩步在粗糙水泥地上又滑开半寸。就在他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时，小粉凌厉的目光骤然钉向场地边缘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影婆娑处，一抹熟悉的校服衣角仓惶缩回。
是小绿。
小粉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这女生最近总像受惊的兔子，上次莽撞表白后更是神出鬼没。她扬手叫停训练，下巴朝树后一点：“出来。”
小绿像被鞭子抽到，瑟缩着挪出来。夕阳将她半边脸映得惨白，额发凌乱，校服领口皱巴巴扯向一边，露出颈侧一道刺目的、尚未褪尽的淤青指痕。
小黑看清那伤痕，脑子“嗡”的一声，训练时的憋屈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谁干的？！”他一步跨过去，动作快得带起风。
小绿被他凶悍的样子吓得猛一哆嗦，眼泪“唰”地涌出来，拼命摇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闭嘴！站直！”小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小黑的怒火和女孩的啜泣。她走到小绿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淤青，扫过她袖口遮掩下小臂的擦伤，最后落在她惊惶躲闪的眼睛里：“说话。谁？”
小绿的眼泪断了线，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是…是孙强他们……说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配……不配……”她猛地抬头，绝望又孤注一掷地看向小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可我就是想…想有个人能保护我！像你打架那么凶……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那次……那次在巷子里，你把欺负卖菜阿婆的几个混混打跑的样子……我就……”
喜欢的原因，终于血淋淋地撕开在三人面前。不是少女怀春，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是弱者在绝境中对暴力的病态崇拜。
小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想起自己当时逞凶斗狠的得意，想起林荫道上轻佻的戏弄，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愤怒像岩浆般冲上头顶，烧得他眼睛赤红。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王八蛋！”转身就要冲出去。
“站住！”小蓝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毫无预兆地钉在身后。
小黑脚步一滞，猛地回头。小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训练场，大概是听到动静。他站在几步开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镜片后的冰蓝色眼眸沉静无波，只扫了一眼小绿颈侧的淤青，目光便锁定了暴怒的小黑。
“你现在冲过去打他一顿，然后呢？”小蓝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道物理题，“你被记过，甚至开除。小绿呢？他们会变本加厉。下次可能就不止是淤青。”他推了推眼镜，冰冷的镜片反射着光，“暴力，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埋下更大的祸根。”
小黑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只剩下一股无力感在四肢百骸窜动。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小粉走到小绿身边，没有安慰，只是抽出一张纸巾，动作有些粗鲁地按在她糊满眼泪的脸上，声音依旧硬邦邦，却少了之前的冷厉：“哭没用。想不想让那群渣滓再也不敢碰你一根指头？”
小绿透过泪眼，看着小粉那双燃烧着火焰般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沉默却让人莫名安心的小蓝，还有那个虽然暴躁却为她红了眼的小黑，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委屈、恐惧和微弱希冀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她用力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清晰：“想！”
“好。”小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看向小蓝，“蓝大学霸，查人，定位，搞证据，你的强项。”
小蓝目光沉静，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孙强，高二（七）班。父亲孙大富，经营‘宏发建材’，有偷税漏税和暴力拆迁前科。母亲李娟，家庭主妇。孙强本人，校篮球队替补，校内记录三次警告，一次记过，均涉及霸凌同学。常活动地点：后街‘飞鱼’网吧，学校东侧废弃车棚。”
信息精准得像手术刀解剖。小黑和小粉都听得一愣。
“证据……”小蓝顿了顿，目光扫过小绿，“需要具体时间、地点、目击者。最好有录音或影像。”
小绿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破旧的按键手机，手还在抖：“有…有一次在女厕所，我偷偷录了一点声音…还有上次在车棚，我…我拍到了他们推我的照片…很模糊…”
“够了。”小蓝接过那个老旧的手机，指尖在小小的按键上操作着，动作沉稳，“数据可以恢复和增强。”他抬眼看向小黑和小粉，“计划分两步。一，拿到确凿证据，由我匿名提交给校方和警方，施压。二，”他冰蓝色的眼眸转向小粉，带着某种默契，“需要一次‘物理性’震慑，确保他们不敢再犯。时间、地点？”
小粉嘴角的弧度扩大，粉色的马尾辫在晚风中轻轻一甩：“就今晚，‘飞鱼’网吧后巷。他们打完球常走那条路。”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黑仔，给你个发泄的机会，当‘鱼饵’。”
小黑眼睛瞬间亮了，磨着虎牙：“就等这句！”
小绿看着眼前迅速制定计划、分工明确的三人，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和无声的默契，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浮萍。她用力擦掉眼泪，挺直了瘦弱的背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我能做什么？”
小蓝将备份好证据的手机递还给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保护好自己。今晚，看戏。”
小粉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薄茧的手掌，用力按在小绿瘦弱的肩膀上，目光灼灼：“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罩着的人。记住，再有人敢动你，报我‘粉毛姐’的名号。”她顿了顿，看向小黑和小蓝，嘴角一扬，“或者报‘夜枭’。”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训练场被暮色笼罩。四个身影融入渐深的夜色，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小绿紧紧跟在小粉身边，第一次感觉到，脚下的路，不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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