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魈还站在钢琴旁,他吹了声口哨,溜溜达达地走过来。
“哟,还在呢?这么听话?”他语气轻快,走到魈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弯起,“怎么脸色还是这么臭?谁惹你了?弹钢琴的?”他说着,还故意瞪了旁边的钢琴师山姆一眼,山姆吓得一缩脖子,琴声都差点弹错一个音。
“谈完了?”魈无视他的废话,直接问道。
“完了啊。”赤鹏耸耸肩,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那德国佬,屁话一堆,拐弯抹角地想套话,还想用权势压人。老子是能被压的人?”他嗤笑一声,手指一收,握住了那把钥匙,“不过嘛,东西倒是有点意思。”
“通行证?”魈压低声音。
“聪明!”赤鹏打了个响指,将钥匙递到魈眼前晃了晃,“不是通行证本身,是放通行证那个保险箱的钥匙。那老狐狸,把东西藏他办公室里了,还跟我玩心理战,啧啧。”
“你拿到手了?”魈有些意外,按照电影剧情,此刻里克(应该是赤鹏)并没有立刻交出或使用通行证。
“没啊,”赤鹏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拿了钥匙看看,又给他塞回去了。那德国佬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他似乎觉得这行为非常有趣,乐不可支。
魈:“……”他就知道不能对这人的靠谱程度抱有丝毫期待。
“你打草惊蛇了。”魈冷声道。
“怕什么?”赤鹏浑不在意,“这样才好玩嘛!不然按部就班多无聊?你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里克’不好惹,而且心思莫测了。”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凑近魈,压低声音,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那么一点点,“而且,我确认了,那保险箱里确实有东西,感觉能量波动有点特别……说不定跟咱们掉进来有关系。”
这句话让魈的神色稍霁。如果那通行证或者保险箱本身与这个空间的异常有关,那确实是关键线索。
“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赤鹏挑眉,青碧色的竖瞳扫过不远处那对正紧张望着他们的夫妇,又看了看酒馆里看似放松实则暗藏耳目的各方人员,笑容变得有几分狡黠,“当然是……继续演戏啊。好歹得对得起观众不是?”
他话音刚落,酒馆的入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这次进来的是一队法国警察,为首的是雷诺上尉,电影中那个摇摆不定、但大体上还算有点人情味的当地警长。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径直朝着赤鹏和魈走来。
“里克,”雷诺上尉对着赤鹏开口,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敷衍,“听说斯特拉瑟少校刚从这里离开,脸色不太美妙?你没惹什么麻烦吧?”他的目光在赤鹏和魈之间转了转,尤其是在魈那身显眼的白色长裙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困惑,“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似乎有些面生?” 他显然也对多出来的一位“伊尔莎”感到不解。
赤鹏非常自然地伸手,再次揽住了魈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次魈有了心理准备,身体只是僵硬了一瞬,没有立刻发作,但金色的眼眸里已经结起了冰霜。
“我的一位……老朋友,刚从巴黎过来。”赤鹏面不改色地胡诌,语气亲昵又带着点占有欲,“是吧,亲爱的?”他甚至还低头问了魈一句,青碧色的竖瞳里满是戏谑的光。
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种沉默在雷诺上尉看来,倒像是一种默认的羞涩或尴尬。
雷诺上尉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似乎把魈当成了里克新结识的情人,而那位真正的伊尔莎则被理解为拉斯罗的妻子。混乱的身份暂时被误解勉强掩盖了过去。
“好吧,你的私事我不管,”雷诺上尉摆摆手,“但是里克,拉斯罗夫妇在这里,德国人也盯着,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通行证……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当然清楚,”赤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放心好了,上尉,我的酒馆里能出什么事?最多就是……有点热闹看。”他意有所指。
雷诺上尉摇摇头,似乎懒得再管,带着手下走到吧台那边去了。
赤鹏的手还搭在魈的腰上。魈终于忍无可忍,手肘猛地向后一击,精准地撞向赤鹏的肋骨。
“嘶——”赤鹏吃痛,倒抽一口冷气,不得不松开了手,“喂!下手这么狠?我这可是为了保护我们身份不暴露!”
“不需要。”魈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向旁边退开一步,拉开距离。
“过河拆桥啊你,”赤鹏揉着肋骨,龇牙咧嘴,但眼里还是笑着,“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那老狐狸警察能那么容易被忽悠过去?”
就在这时,那位真正的伊尔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再次站起身,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了赤鹏。她的丈夫拉斯罗想拉住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只是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里克先生……”伊尔莎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求求您……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您,但是维克多……他是无辜的,他做的事情是为了更多的人……求您帮帮我们,那些通行证……”
她按照电影原剧情,开始恳求“里克”,情绪激动,几乎要跪下来。
赤鹏脸上的嬉笑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看着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女性,青碧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又被兴味所取代。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看向身旁脸色冰冷的魈,故意拉长了语调:
“哦?求我啊……可是,伊尔莎女士,”他这次是对着真伊尔莎说话,但眼神却瞟着魈,“你看,我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位‘老朋友’,你的请求,让我很为难啊……”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为旧情受伤而变得冷漠苛刻的里克,甚至还带着点迁怒于人的刻薄。
真伊尔莎的眼泪瞬间滑落,绝望地看着他,又看向魈,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红发男人要如此刁难,更不明白这个穿着和她相似衣裙、气质却冰冷的少年在这场悲剧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魈被赤鹏这即兴的、恶劣的表演气得指尖发凉。他知道赤鹏是故意的,故意把难题和道德压力抛给他,逼他在这场戏里做出反应。
“里克先生!”真伊尔莎哽咽着,“如果您还在意过去的情分……”
“过去的情分?”赤鹏嗤笑一声,打断她,目光却依旧锁着魈,语气玩味,“过去的情分值多少钱?能比得上现在身边活生生的人吗?你说对吧,‘伊尔莎’?”他又把话头抛给了魈。
瞬间,所有的目光——真伊尔莎的哀求、拉斯罗的紧张、雷诺上尉的好奇、甚至酒馆里其他客人的窥探——都聚焦在了魈的身上。
魈感到一阵极度的不适和烦躁。他讨厌这种被逼迫的感觉,讨厌赤鹏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更讨厌被卷入这种黏糊糊的情感纠葛剧本里。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真伊尔莎,又瞥了一眼身边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赤鹏。
沉默了几秒。
在真伊尔莎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魈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帮他。”
两个字,简洁,干脆,没有任何修饰,却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水中,瞬间让周遭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了一瞬。
赤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魈会如此直接了当地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以为魈会更加窘迫,或者干脆冷脸离开。
真伊尔莎也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呆呆地看着魈。
魈不再看他们,他的目光转向酒馆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拿到通行证,离开这里。”他补充道,不知是在对谁说,还是对自己说。
赤鹏盯着魈冷硬的侧脸看了几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成了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他拍了下手掌,青碧色的竖瞳亮得惊人,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帮他’!听听!多干脆!多直接!我喜欢!”
他转向真伊尔莎,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虽然依旧带着笑,但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认真:“行了,别哭了。通行证的事,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酒馆的灯光突然猛地闪烁起来,像是电路接触不良!紧接着,那熟悉的、空间扭曲的感觉再次袭来!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摇晃,周围的景象——人们的脸、桌椅、酒杯、钢琴——再次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波动、模糊、融化!这一次的感觉比在电影院时更加猛烈和急促!
“又来了!”赤鹏惊呼一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显得更加兴奋。他反应极快,一把抓住魈的手腕,“抓紧了!”
魈在震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试图稳住身形,但穿着高跟鞋和长裙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被赤鹏猛地一拉,他脚下踉跄,几乎撞进对方怀里。
周围的色彩和声音疯狂地旋转、混合、剥离……酒馆的喧嚣、钢琴的余韵、伊尔莎惊讶的表情、拉斯罗警惕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褪色、远去……
干燥的热风、香料味、烟草酒精的气息被一种冰冷的、带着淡淡灰尘和旧纸张味道的空气取代。
剧烈的晃动停了下来。
魈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他们又回到了……
不再是灯火通明的里克酒馆。
而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四周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木头的气息。他们正站在房间中央,脚下是深色的地毯。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变了回来。魈摸到了自己那件熟悉的外套面料,低头看去,象牙白的连衣裙和高跟鞋消失了,变回了原本的衣物。赤鹏那身骚包的白色西装也不见了,恢复了原本那身方便活动的练功服,红色的头发似乎也重新变得张扬不羁。
“哇喔……图书馆?”赤鹏松开抓着魈手腕的手,好奇地环顾四周,“这又是什么地方?电影彩蛋屋?”
魈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前方书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老式的、黄铜边框的留声机,唱针安静地搭在黑色的唱片上。唱片标签上,手写着一行花体英文:《As Time Goes By》。
而在留声机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字样。
赤鹏也注意到了那个信封。他挑眉,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两张泛黄的纸张,上面印着某种官方格式的文字、盖章以及……维克多·拉斯罗和伊尔莎·伦德的名字。
是那两张通行证。
赤鹏吹了声口哨,拿出那两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嘿!还真把这玩意儿带出来了?这算纪念品吗?”
魈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感觉到这个房间,以及这个信封的出现,都透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这不像是简单的场景切换。
就在这时,那个老式留声机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唱臂缓缓移动,唱针轻轻落在了旋转起来的唱片上。
熟悉而缠绵的旋律——《As Time Goes By》——再次流淌出来,在这个寂静的、布满尘埃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空灵和诡异。
赤鹏和魈同时看向那台自动播放的留声机。
音乐声中,房间一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凝聚、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