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一次又一次。我会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你漫长生命里刻下的每一道痕迹,都只剩下我。” 那冰凉的指尖沿着亚瑟的颈侧线条缓缓向上,如同毒蛇冰冷的鳞片滑过温热的皮肤,最终停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唐晓翼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打上永恒烙印的稀世藏品。
“既然‘时间’对你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流沙…”唐晓翼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深渊里传来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重量,“那么,就由我来教会你…”
他冰凉的指尖离开了亚瑟的下颌,却带来一种更强烈的、被锁定的预感。亚瑟看到唐晓翼另一只手从他那件复古立领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枚玉环。
在清冷的月光下,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质感。并非纯粹温润的羊脂白玉,更像是在极深的泉底浸泡了千万年的古玉,玉质中沉淀着几缕难以化开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沁色,丝丝缕缕缠绕着。环身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流转着一层幽暗、内敛的光泽,如同沉睡的深渊之眼。它很小,很精致,却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气息,古老、蛮荒,带着密密尔泉最深处那令人窒息的、被遗忘千万年的水压。
“——什么叫真正的‘永恒’。”
话音落下的瞬间,唐晓翼的动作快如鬼魅。他握住玉环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向亚瑟垂在身侧的手腕!
亚瑟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手腕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抬起格挡。身为活了数百年的强者,他的反应速度和力量绝非寻常。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唐晓翼手腕,即将发力格开的刹那——
那枚小小的、散发着幽光的玉环,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它表面那几缕暗红的沁色骤然亮起!如同活物般在玉质内部急速流转、膨胀,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如同活物般从玉环内部炸开,瞬间吞噬了亚瑟试图格挡的手。
那光并非灼热,而是带着密密尔泉底万年沉积的阴寒,刺骨地钻进他的皮肤、血肉,甚至骨髓。
亚瑟闷哼一声,格挡的动作瞬间僵滞。那不是物理力量的对抗,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蛮横的意志直接碾压了他的神经反应。红光如有实质地缠绕上他的手腕,像无数条冰冷的、带着吸盘的触手,贪婪地吮吸着他血管中奔流的、属于永生者的温热生命力。
他的力量,那足以驾驭惊涛骇浪、历经数百年磨砺的力量,在这诡异的红光面前如同遭遇了绝对零度的冰封,瞬间凝固、瓦解。不仅仅是力量,连带着他活了漫长岁月积累的意志,也在这刺骨的阴寒侵蚀下剧烈震颤,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坚冰,发出无声的哀鸣。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楚从亚瑟紧咬的齿缝间溢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抵抗正在被那红光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吞噬”、“消化”。手腕处的皮肤传来被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那玉环正强行将自身的存在烙印进他的生命本源。
唐晓翼的手指冰冷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他无视亚瑟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将玉环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扣在了亚瑟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手腕上。
“喀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的机括声传来。
玉环严丝合缝地闭合了。
就在闭合的刹那,那妖异的红光骤然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甲板上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海风的呜咽。然而,亚瑟手腕上那枚玉环却已彻底变了模样。它不再是独立的物件,而是仿佛与亚瑟的骨骼、血脉、皮肉融为了一体。那几缕暗红的沁色如同活物般在玉质内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恒定的、令人心悸的脉动,仿佛一颗寄生在亚瑟手腕上的、冰冷的、异质的心脏。
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束缚感瞬间席卷了亚瑟的全身。
那不是物理的镣铐,而是灵魂层面的枷锁。
他感觉自己与脚下这艘熟悉的“海神之子号”,与这片浩瀚无垠、曾给予他无限自由的大海之间,那道无形的、却无比坚实的联系——被粗暴地斩断了。不,不是斩断,是被那玉环贪婪地、彻底地吸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伴随着灵魂深处的空茫席卷而来,仿佛被连根拔起的古树,瞬间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赖以存在的“锚点”,被这枚冰冷的玉环硬生生夺走、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