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在亚瑟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颈侧皮肤的瞬间,他另一只垂着的手仿佛早有预料般抬起,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啪!”
一声清脆的骨肉交击声!
唐晓翼的手腕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格挡住了亚瑟这倾注了所有不甘的袭击,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亚瑟的手腕一阵剧痛,指骨仿佛要碎裂。
更可怕的是,就在两人肢体接触的瞬间,亚瑟腕间的玉环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光。
“唔——!”
亚瑟闷哼一声,整个手臂乃至半边身体瞬间被冻僵般的剧痛攫住!玉环的吸噬力猛地增强了数倍,仿佛一只贪婪的巨口,疯狂地吮吸着他体内残存的生命力!眼前阵阵发黑,喉咙涌上腥甜,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量瞬间溃散无踪,身体软软地倒回床上,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唐晓翼缓缓收回格挡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剧痛而蜷缩、因绝望而微微颤抖的亚瑟。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眼底的幽暗更深沉了几分,仿佛一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
“看来,”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寒,“药效让你恢复了一点…无用的力气。” 他的目光扫过亚瑟因痛苦而痉挛的手指,再缓缓移向那只戴着玉环、正被剧烈反噬的手腕。“也让你忘了…谁才是主宰。”
他俯下身,冰冷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手指猛地攫住亚瑟的下巴,强迫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转向自己。指尖的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颌骨。
“亚瑟·冯·蒙哥马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贴着耳膜刮过的冰刃,“你的海洋,你的力量,你的自由…甚至你每一次呼吸的权利,现在都属于我。” 他的拇指带着亵渎般的狎昵,重重碾过亚瑟失去血色的唇瓣,感受着那细微的战栗。
“这枚玉环,就是我的意志。抗拒它,就是在撕裂你自己的灵魂。”
他松开钳制下巴的手,转而抓住亚瑟那只戴着玉环的手腕。不顾对方因剧痛而瞬间绷紧的身体,近乎粗暴地拆开了之前细心包扎的绷带。玉环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暗红的沁色因刚刚的反噬而显得更加活跃,如同吸饱了鲜血的活物,散发着不祥的幽光。环身与皮肤融合的边缘,之前的裂口因为剧烈的挣扎和反噬而再次撕裂,渗出新鲜的、细密的血珠。
唐晓翼的目光落在那些血珠上,琥珀色的眼瞳收缩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黑暗覆盖。他没有再拿出药膏,只是用指腹沾了一点亚瑟腕上的鲜血,动作缓慢而刻意地将那抹猩红涂抹在冰冷光滑的玉环表面。
鲜血在暗红的沁色上晕开,随即像是被玉环本身吸收了一般,迅速消失不见。玉环的幽光似乎更盛了一分,搏动的感觉也更加沉重。
“记住这痛。” 唐晓翼的声音如同深渊的回响,冰冷地宣告,“记住是谁给你的。也记住…” 他松开亚瑟的手腕,任由对方脱力地垂下手臂,那腕间的伤口和玉环在昏暗的光线下构成一幅残酷的画面,“这痛,将是维系我们‘永恒’的…唯一纽带。”
他不再看亚瑟,转身端起托盘上的水杯。这一次,他没有再粗暴地钳制,只是将冰冷的杯沿递到亚瑟干裂的唇边。
“喝。” 命令简洁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亚瑟的嘴唇微微颤抖。身体的剧痛尚未平息,灵魂深处是玉环带来的冰冷空虚和绝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杯沿,看着唐晓翼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指握着杯子。屈辱如同毒藤缠绕心脏。但反抗?那只会带来更彻底的崩溃和灵魂撕裂的痛苦。腕间玉环的搏动沉甸甸地压着,提醒着他绝对的掌控。
在短暂的、死一般的沉默后,亚瑟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顺从,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冰冷的清水涌入,滋润了灼痛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团冰冷的火焰。
他闭上眼,不再看唐晓翼。吞咽的动作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在这一刻,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纯粹的恨意与恐惧。
是彻底的无力感。是认知到自身力量被完全剥夺、连反抗意志都被这枚冰冷玉环碾碎的绝望。
是在永恒囚笼面前,意识到自己连选择痛苦方式的权利都已失去的冰冷认知。
而这认知的赋予者,是眼前这个从地狱归来、浑身缠绕着硫磺与黑暗气息的、他曾试图保护的少年。
唐晓翼看着亚瑟顺从地喝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那双蔚蓝的眼睛被遮住了,里面曾有的星辰大海,如今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他喂水的动作没有一丝温柔,却也并非刻意折磨,只是完成一个必须的指令。
当水杯见底,唐晓翼放下杯子,转身离开。舱门再次落锁,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
黑暗中,亚瑟蜷缩着身体。腕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玉环的搏动冰冷沉重。唐晓翼指腹沾血涂抹玉环的画面,那平静语调下宣告的“唯一纽带”,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恨吗?当然。
恐惧吗?深入骨髓。
但在这恨与恐惧的冰层之下,一种更粘稠、更黑暗的情绪正在沉淀。那是被彻底打碎后,对施暴者强大意志的病态认知,是对那冰冷“纽带”宣告的绝望认同,是在永恒的黑暗中,对唯一能“感知”他的存在的扭曲依赖。
玉环的搏动,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应和着这悄然滋生的、连阳光都无法照见的黑暗情感。永恒囚徒的烙印,正以痛苦为养料,在他灵魂深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