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四 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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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书
纪念我的童年,
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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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忘记一切,但时间不会……”
“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个人的力量十分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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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多多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衣摆上沾着的柳絮,三月的春风带着湿润的暖意,却吹不走身上的寒意。
他飞快抬眼,与斜后方的扶幽对上视线。
无需言语便知道:这个亚瑟不是假的就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亚瑟,你认识阮绵?”墨多多压下心头的不安,刻意加快两步凑到亚瑟身侧,与他并肩。
午后的阳光穿过古风别墅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路边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嫩黄的花瓣却透着一丝不真实的僵硬。
他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亚瑟的表情,一边故作轻松地补充:“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这次就是专门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的。”
扶幽很有默契地放慢脚步,落在两人身后半步的距离。
他的指尖始终摩挲着口袋里那个只有一点大的DoDo冒险队的徽章——为了及时向虎鲨等人发送定位。
可不知为何,平日里灵敏的信号指示灯此刻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
查理则从墨多多斜挎的背包里灵活地跳了出来,它没有凑上前,而是安静地跟在扶幽脚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廊柱与花丛。
作为DoDo小队的引导者,它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电流声,那声音若有似无,混在春风里,却让它的后颈毛发微微竖起。
墨多多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头张望。
这一看,恰好是埃克斯站立的方向。
埃克斯依旧是他的小西装,身姿挺拔地靠在朱红廊柱旁,指尖夹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或许是心有灵犀,埃克斯像是有所察觉般,缓缓抬起头,栗色的眼眸精准地望向墨多多的位置。
遥遥相望,像是身处两个无法互通的世界。
他们在被“欺骗”下,遥遥相望。
“认识,她也是一名引导者,确切地说曾经是。”亚瑟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墨多多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侧过头,看着亚瑟嘴角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听对方继续说道:“阮绵带领过很多支探险小队,你爷爷当年组建的那支小队,也是她引导过一段时间的队伍之一。”
亚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怪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墨多多默默点了点头,指尖却在背后悄悄向扶幽比了个“可疑”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敲了敲掌心。
毕竟关于爷爷的往事,爷爷从未提过“阮绵”“引导者”这几个字。
查理也悄悄蹭了蹭扶幽的裤腿,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是在提醒他们这里不对劲,它的鼻子微微抽动,能闻到一种类似电路板过热的焦糊味,混在花香里,不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春天的白日虽不如夏日漫长,却也足够拖沓,太阳迟迟不肯落下。
金色的余晖将整个别墅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庭院里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在树下聊天,有人在花丛旁拍照,笑声与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夜幕终于缓缓降临,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
庭院里的红灯笼被一一点亮,暖黄色的光芒摇曳着,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柔和。
可这份柔和下,却藏着汹涌的暗流。
好在那个真假难辨的亚瑟,似乎站在他们这边,不知何时缠上了刚刚从别墅里走出来的阮绵。
两人站在廊下低声交谈,亚瑟的手轻轻搭在阮绵的胳膊上,姿态带着几分刻意的挽留。
而阮绵的笑容虽然依旧灿烂,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奇怪的是,阮绵的裙摆似乎一直在飘动,可周围的柳枝却纹丝不动。
没有一丝风,连空气中的电流声都变得清晰了些,像是某种设备正在加大功率。
“就是现在。”查理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果决。
它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到了墨多多和扶幽的耳朵里,它早已通过观察亚瑟的微表情和阮绵的肢体动作。
判断出这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同时也察觉到周围的时间流速似乎变慢了,宾客们的动作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墨多多和扶幽立刻会意,趁着周围宾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亚瑟和阮绵身上,猫着腰溜到了别墅二楼的阳台边。
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阳台的汉白玉栏杆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可墨多多却觉得这凉意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栏杆上雕刻的缠枝莲图案本该是立体的,此刻却像是平面画上去的,没有任何凹凸感。
其实早在白天,他们就已经把这栋两层的古风小别墅摸了个遍。
从外观上看,青瓦白墙、雕梁画栋,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轻响,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雅致,和普通的民居没什么两样。
可细心的扶幽却发现,每当阳光照射到东边二楼第三个房间的窗户时,玻璃上总会反射出一道光,那是属于玻璃的光。
一众纸窗中有一扇玻璃窗,怎么想都很诡异。
“我先上。”查理后腿微微发力,肌肉线条在白毛下清晰可见,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阳台的栏杆。
它警惕地观察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监控,也没有巡逻的人后,用力推着窗,纹丝不动,甚至能听到锁芯里弹簧卡住的细微声响。
“不行,反锁了。”
查理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作为行动组里体力和灵活性都顶尖的角色,它没有丝毫犹豫。
“等着,我从旁边的窗户绕进去,你们注意警戒,别被‘那些人’发现。”
它特意加重了“那些人”三个字,暗示庭院里的宾客不对劲。
话音刚落,查理便敏捷地跃向旁边那个虚掩着的红木窗。
窗户缝隙刚好能容纳它的身体,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它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的房间里。
墨多多和扶幽立刻屏住呼吸,紧紧贴在阳台的墙壁上,耳朵竖得老高。
一边留意着楼下的动静,一边等待查理的信号。
他们都知道,查理不仅动作快,还能通过敲击节奏传递信息,短敲代表安全,长敲则代表有危险。
这时,墨多多向下望去,楼下宾客的脸似乎清晰了一瞬,能看到他们空洞的眼神。
可转眼间又变回了模糊的影子,像是幻觉。
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却发现本该冰凉的砖石竟带着一丝温热。
像是被什么东西加热过,而且墙壁的触感有些柔软,不像是真实的砖石。
约莫半分钟后,房间里传来了三声清脆的短敲——那是他们约定好的“安全,可以进来”的信号。
墨多多立刻踩着阳台下的雕花支架往上爬,木质支架有些滑,他的手指紧紧抠住雕花缝隙,指甲都泛了白。
扶幽紧随其后,他虽然体力不如墨多多,却靠着平日里组装机械练就的手劲,稳稳地跟了上来。
两人毕竟只是初中生,平日里哪做过这种爬墙的事。
好不容易爬到第三间房的阳台,刚一落地就累得瘫倒在栏杆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更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只爬了一点距离,却像是跑了一千米,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扶幽口袋里的信号发射器,此刻竟完全没了反应。
指示灯彻底熄灭,像是被切断了电源,连拆开检查的念头都刚冒出来就被一阵眩晕打断。
“再也……再也不爬了……”墨多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凉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一边喘气,一边忍不住向下望去——月光下的庭院像一片安静的海洋。
宾客们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小点,灯笼的光芒则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星火。
那些光点似乎在慢慢变暗,而且他明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却听不到任何风声,连虫鸣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不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爬过来了,刚才我还以为要摔下去了。”
扶幽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汗,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我一介科研人员,平时最多拧拧螺丝、装装机器,怎么还要学人家爬墙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惹得墨多多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笑声刚出口,就被查理的眼神制止了——查理从房间里探出头,眼眸里满是警惕。
它的爪子上沾了点灰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是燃烧后的碳灰。
显然这房间里藏着不简单的东西。
那粉末的味道,和之前闻到的焦糊味不一样。
这里曾发生过火灾,还是一次超大的火灾。
“声音小点!”查理走进阳台,压低声音提醒道。
它的爪子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示意两人注意脚下——地板的触感有些奇怪,不像是实木,反而像是某种塑料材质。
“你们快点休息两分钟,调整好呼吸,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别浪费时间。”
说完,它便转身再次走进了房间,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它记得刚才在房间里闻到了淡淡的机油味,这在复古风格的房间里很不寻常。
墨多多和扶幽立刻闭上了嘴,靠在栏杆上快速调整呼吸。
两分钟后,两人站起身,轻轻推开窗,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布局十分复古。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面上铺着暗纹桌布,四周的太师椅、博古架摆放得错落有致。
隐隐符合五行八卦的方位。
按照风水说法,这是个聚气纳福的吉利布局,能挡煞辟邪。
可越是这样规整的吉利布局,越让墨多多心里发毛:在生日派对的别墅里,为什么会有一间按照五行八卦布置的房间?
红木书架上的古董花瓶看起来像是塑料做的,没有一点年代感,用手指轻轻一碰,能听到轻微的塑料碰撞声。
这分明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就像用漂亮的糖纸包裹着一颗未知的糖果,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甜还是苦。
查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毛茸茸的爪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
它的鼻子微微抽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烧焦味越来越浓,似乎是从隔壁房间传过来,又像是就在这里。
突然,查理的脚步猛地顿住,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像两座灵敏的小雷达,眼睛紧紧盯着隔壁房间的方向。
它听到了,除了烧焦味,还有一种更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齿轮在转动,又像是电流在滋滋作响。
频率越来越快,与它之前感知到的震动完全吻合,甚至能感觉到地板在随着那频率轻轻颤动。
“你们听。”查理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轻轻抬了抬爪子,指向隔壁的墙壁。
墨多多和扶幽立刻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几秒钟后,他们也听见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嗡嗡”声,从隔壁房间的方向传来。
那是机器运转时特有的声音,像是小型发电机在工作,虽然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是机器的声音。”扶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声音很稳定,应该是一直在运转的状态,而且……声音是从隔壁那个有玻璃窗的房间传过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可很快又沉了下去。
“但这机器的频率很奇怪,不像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机械,更像是某种……精密的控制系统,它产生的磁场,干扰周围的电子设备。
人也是一种系统。”
查理刚想迈步,却突然停下脚步,耳朵微微晃动。
它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让人很难察觉。
就在这时,房间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慢慢推开了门。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笑意:“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不如随我一起揭开谜团?”
墨多多、扶幽和查理瞬间绷紧了神经,猛地转过身——门口站着的,正是阮绵。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金色长发披在肩上,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和白天那个热情招待宾客的生日主角没什么两样。
她伸出手作邀请状,眼神却极其复杂地落在了警惕的墨多多身上。
那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感激,像是在感谢他的到来。
有一闪而过的怨恨,不知是针对谁。
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像一团乱麻,让人看不透。
而且她的鞋子上没有一点灰尘,明明是从楼下走上来的,却干净得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连裙摆上都没有沾到任何柳絮。
“你们在楼上待的时间太长了。”阮绵收回手,率先转身向楼下走去,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放心,亚瑟和其他宾客都已经睡下了,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离开。”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宾客会突然睡下,也没有说要带他们去哪里,只是径直往前走,裙摆依旧在无风自动。
她走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地板的缝隙上,像是早就知道这里的布局,甚至连楼梯转角处松动的台阶,她都巧妙地避开了,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墨多多和扶幽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查理。
查理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可以跟上”的信号。
观察阮绵的瞳孔变化和肢体语言,可以判断出她大概率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周围的空气似乎更甜了,那股类似花蜜的香味其实是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让它有些昏沉,却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阮绵身后,沿着楼梯往下走。
楼道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光影在慢慢扭曲,变成了奇怪的形状,像是人的影子在跳舞,在祭祀。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宾客。
整个别墅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可那虫鸣的声音像是被拉长了。
诡异。
扶幽发现,楼梯扶手的温度一直在变化,时而冰凉,时而温热,很不稳定。
走出别墅大门,阮绵径直向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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