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懒，懒到连影子都拖得老长。我坐在窗前，看那光斜斜地切进来，在书桌上画出一道明暗的分界线。灰尘在光里跳舞，一粒一粒地浮游，显出几分活泼的意思来。

窗外有蝉鸣，时断时续，大约是热得连鸣叫也提不起精神。树叶一动不动地挂着，绿得发黑，像是被太阳烤蔫了。偶有一两只麻雀跳上枝头，也不过是抖抖羽毛，便又飞走了，竟连叫声也吝啬。

桌上摊着一本书，已经翻开了好几日，却始终停在那一页。纸页微微卷起边角，显出被手指摩挲过的痕迹。我时常盯着那些字看，看着看着，字便排起队来游走，横的竖的，黑的白的，渐渐模糊成一片。

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尖锐而突兀，接着是女人哄劝的声音，低低的，听不真切。这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又归于寂静。我想，大约是孩子哭累了，睡去了罢。

一只苍蝇不知何时飞了进来，在窗玻璃上撞来撞去，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它似乎认定了那透明的障碍之后别有洞天，便执着地一次次冲锋，又一次次被弹回。我看了它一会儿，终于拿起一本书，轻轻一扇。那苍蝇受了惊，转了几个圈，竟从敞开的门口飞了出去。

茶已经凉了，杯底沉着几片茶叶，蜷缩着，像是睡着了一般。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一点回甘，倒也不难喝。

远处传来卖豆腐的吆喝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慢慢晕开。这声音我听了许多年，卖豆腐的人却已经换了好几个。前一个是个精瘦的老头，嗓门洪亮；现在这个听声音是个中年人，叫卖声中总带着几分疲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阳光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书桌上的那道分界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屋里屋外融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我合上书，站了起来。这一天，又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