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变奏曲》** 09
午夜十二点的琴房亮着鹅黄色的灯。杨博文第十三次弹到《梦中的婚礼》第27小节时，左手突然悬在半空。那个本该是降B的大三和弦被他弹成了减七和弦，刺耳的不和谐音在寂静的走廊里荡出老远。
"又卡在这里。"左奇函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这周第三次了。"
杨博文盯着谱子上被铅笔反复描粗的音符："我妈说后天亲自回国接我。"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琴键边缘，"她从来不会为这种事回国。"
左奇函收紧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像钢琴的黑白键。
"瑞士的雪..."
"根本没有什么暴雪。"杨博文突然转身，琴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查了天气预报，日内瓦最近是晴天。"
窗外飘起细雪，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泪痕般的水迹。左奇函想起上周在杨博文行李箱夹层看到的药瓶——氟西汀，剂量足够让任何机场安检警觉。
左奇函的指尖擦过处方笺上熟悉的笔迹——那是张桂源母亲，著名心理学医生的签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玻璃窗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白。
杨博文猛地抬头，琴谱被带落到地上。左奇函看见他瞳孔剧烈收缩，像受惊的猫科动物。下一秒，温热的唇已经堵住了他所有疑问。这个吻带着钢琴漆的凉和说不清的恐慌，直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才仓促分开。
"张桂源喝醉了......陈奕恒说...去接，我......"陈浚铭迷迷糊糊地拿着手机在门外敲了敲门说，很显然他明明还没睡醒，但还是坚持看着陈奕恒发来的信息。
——
霓虹灯在张桂源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他半个身子挂在陈奕恒肩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跑调的情歌。陈奕恒的脖颈被他呼出的酒气熏得发烫，不得不偏头躲避，却意外瞥见他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去年校运会时，自己夺冠后冲向镜头大笑的瞬间。
"重死了..."陈奕恒嘟囔着，手指却不自觉收紧了环在对方腰间的力道。张桂源的体温透过单薄卫衣传来，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放在他额头上的温热手掌。
"陈奕恒..."张桂源突然凑近他耳畔，酒气里混着一丝薄荷糖的清凉，"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凌晨两点的街道空无一人。陈奕恒拖着张桂源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一深一浅两串脚印。醉醺醺的人突然挣脱，踉跄着扑向路灯杆呕吐。
"...为什么是她..."张桂源的声音混着酒气，"明明是我先..."
陈奕恒拍着他后背的手突然僵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见张桂源抬头时通红的眼眶，和嘴角未擦净的血丝——那不是酒渍，是胃出血的征兆。
"你他妈不要命了？"陈奕恒声音发抖，摸出手机要叫救护车，却被一把按住。
张桂源的手心烫得吓人："就像你说的...有些话再不说..."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鲜血溅在雪地上，像凋零的梅花。
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左奇函背着醉醺醺的张桂源，杨博文撑着伞走在身侧。雪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
"他刚才吐了三次。"杨博文突然说，目光落在前方沉默的背影上，"每次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左奇函的呼吸一滞。张桂源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背上，像这些年说不出口的秘密。远处传来铲雪车的轰鸣，车灯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十字路口交汇成一团模糊的黑色。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陈奕恒盯着急诊室的红灯，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张桂源妈妈的聊天界面：[他这两年胃溃疡的检查单都藏在球鞋盒里]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左奇函拎着热粥走来，身后跟着眼睛红肿的杨博文。三人沉默地坐在塑料椅上，直到医生推门而出。
"轻微胃出血，需要住院观察。"医生翻着病历本。
[命运像一首未完成的夜曲，我们在休止符前仓促告白，却忘了问有没有下一页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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