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迷途》** 10
陈浚铭在闹钟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窗外飘着细雪，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的水流声。他趿拉着拖鞋挨个敲门，四个房间空空荡荡，床铺整齐得像没人使用过。
"哥？"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产生轻微回音。手机屏幕亮起，通话记录里最新一条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市立医院急诊科。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我们在医院，"陈奕恒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张桂源胃出血，不过现在稳定了。"
陈浚铭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线："我去换你。"
"不用。"电话那头的拒绝来得太快，快得像是早有准备，"左奇函送杨博文回去了，你...你在家等着就好。"
雪粒扑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陈浚铭盯着茶几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蜂蜜水——昨晚睡前他特意给陈奕恒准备的。"我去接你们。"他固执地重复，喉结滚动了一下。
"真的不用..."陈奕恒的叹息通过电流传来，模糊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记得提醒左奇函收拾行李。"
通话结束的忙音格外刺耳。陈浚铭握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被纵横的窗框分割成碎片。他和陈奕恒之间什么时候筑起了这堵透明的墙？那个会揉乱他头发说"小鬼别操心"的哥哥，现在连一个陪伴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按门锁密码的声音突然响起。左奇函半搂着昏昏欲睡的杨博文进门，两人的肩膀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陈奕恒他..."陈浚铭急步上前。
"要晚点回来。"左奇函打断他，熟练地给杨博文脱下外套。那截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泛着青紫。
陈浚铭的疑问卡在喉咙里。他注视着左奇函小心翼翼把杨博文抱进房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关心的从来不是张桂源的病情。他想知道的是，当陈奕恒守在病床前时，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是否映出了别人的影子。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刺得人太阳穴发胀。张桂源倚在陈奕恒肩上，故意将全身重量压过去："医生说我不能独立行走..."
"血常规报告显示你比牛还健康。"陈奕恒戳穿他的表演，却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腰。隔着单薄的病号服，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来的热度。
办理出院手续的队伍排得很长。张桂源突然拽着陈奕恒拐进消防通道，生锈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将喧嚣隔绝在外。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映亮两人紧贴的身影。
"现在可以谈了。"张桂源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声，"关于我为什么喝醉。"
陈奕恒的后背抵上冰凉的金属扶手。他想起昨晚KTV里，张桂源是如何把《成全》唱得撕心裂肺，如何在副歌部分用通红的眼睛望向自己。酒精、霓虹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绪在狭小的包厢里发酵，最终以胃出血的方式爆发。
"你吃醋了。"陈奕恒直视他的眼睛，陈述句。
张桂源的手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是，我嫉妒得发疯。"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所以给我颗糖吃好不好？"
陈奕恒垂下眼睛。他看见张桂源病号服袖口沾着的血渍，那是半夜输液时他慌乱按住针眼留下的。这个认知让心脏产生一阵细密的刺痛。
"我们不能..."
话音未落，就被拉进一个炽热的拥抱。张桂源的手臂像铁箍般收紧，下颌抵在他肩窝，颤抖的呼吸喷在颈侧敏感的皮肤上。"别说话，"声音闷在衣料里，"就一分钟。"
陈奕恒僵在半空的手最终缓缓落在对方背上。他闭上眼睛，听见两颗心脏在逼仄的空间里疯狂共振。消防通道的绿灯在眼皮上投下诡异的色斑，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浚铭抄了近路。医院后门的灌木丛挂着冰凌，刮擦过他裸露的手腕，留下细小的红痕。他应该走正门的——如果知道会看见这一幕的话。
消防通道的绿色铁门虚掩着。透过缝隙，他看见陈奕恒被张桂源按在墙上拥抱，两人的影子在应急灯下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迹。更可怕的是，陈奕恒居然回抱了对方，手指甚至揪紧了张桂源背后的病号服，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冰凌从枝头坠落，碎裂声惊动了相拥的人。陈奕恒猛地抬头，隔着五步的距离与陈浚铭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看见陈浚铭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打扰了。"陈浚铭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只有陈奕恒知道，这是他真正生气时的表情。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陈奕恒推开张桂源追出去时，只捕捉到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衣角。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痛，他想起去年夏天陈浚铭发烧到39度，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出医务室，只因听说他和张桂源去了游泳馆。
"陈浚铭！"他在门诊大厅拦住对方，气喘吁吁地抓住那截冰凉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陈浚铭平静地反问，眼神却落在随后赶来的张桂源身上。三个人的影子在瓷砖地上投下诡异的几何图形，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
张桂源站在两步之外，面色苍白如纸。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浚铭——嘴角带笑，眼神却冷得能把人冻伤。那个总是跟在他们身后喊"哥哥"的少年，什么时候长成了陌生的模样？
[年少时的爱恋像雪地上的足迹，你以为在追逐，其实早已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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