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家里的气氛彻底降至冰点。
温心语那句“换个爸爸”的惊人之语,像一根尖锐的冰锥,不仅戳破了严浩翔试图粉饰的太平,也彻底将她自己积压的怒火与心疼推至了一个无言的高地。
她不再质问他,甚至不再给他任何眼神。那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严浩翔感到恐慌和无力。
他尝试过道歉,用那种湿漉漉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眼神看她,语气软得像撒娇:“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腰已经不疼了,你看……” 他甚至想当场给她扭两下证明,却被温心语一个淡漠的侧身避开,她正专心给女儿换尿布,仿佛他是空气。
他尝试过用女儿做桥梁,抱着小慕语凑到她面前,捏着女儿的小肉手去碰她的脸:“慕语,快帮爸爸哄哄妈妈,让妈妈理理爸爸好不好?” 温心语会接过女儿,仔细检查尿不湿的松紧,然后抱着女儿轻声哼歌,完全无视旁边那个眼巴巴的大型挂件。
他甚至在深夜,试图像以前每次闹小别扭时那样,强势又不失温柔地把她箍进怀里,用亲吻和体温融化她的冷淡。但这次,温心语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躺着,背对着他,呼吸平稳却疏离,直到他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尴尬而徒劳,最终只能讪讪地松开手。
这种全方位的、彻底的冷处理,让严浩翔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真空罩子里,看得见她的身影,听得见她的声音(虽然只是对女儿和保姆),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墙壁彻底隔开,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响。
他不懂,为什么这次她反应这么大。以前他受伤瞒着她,她虽然也生气,但哄哄就好了,最多掐他两下骂他几句。为什么这次……像是触碰到了她某个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严浩翔心里憋着一股委屈和烦躁。他觉得自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扛下伤痛完成舞台,难道不值得一句表扬吗?为什么反而像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而温心语呢?
她不是不心软。看着他笨拙地讨好,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和小心翼翼,她心里比谁都难受。但正是这种难受,让她更加无法轻易原谅。
她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气他把工作看得比健康重,气他永远把她当成需要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而不是能与他并肩承担风雨的伴侣。那颗舞台上忍痛落下的泪,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反复提醒她,她的丈夫在独自承受着什么,而她却被排除在外。
这种无力感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化成了更坚硬的盔甲。她怕自己一开口,一心软,就又被他糊弄过去,下次他还会再犯。她必须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远不止是“瞒了一次伤”那么简单。
于是,这个家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冷战。
保姆阿姨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做事更加轻手轻脚,尽量降低存在感。
只有懵懂无知的小慕语,依旧是这个家里最活跃的纽带。她会咿咿呀呀地对着爸爸笑,也会在妈妈怀里蹭着寻找奶香。但即使抱着女儿,温心语和严浩翔之间也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这天下午,严浩翔有个杂志拍摄,出门前,他站在玄关,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客厅的方向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心语,我出门了。”
客厅里,温心语正拿着摇铃逗女儿,仿佛没听见。
严浩翔眼神黯了黯,抿着唇,轻轻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温心语逗弄女儿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她出神地看着女儿酷似严浩翔的眉眼,轻轻叹了口气。
拍摄现场,严浩翔有些心不在焉。换装间隙,他忍不住多次拿出手机看。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安安静静,没有问他到没到,也没有问他顺不顺利。以前哪怕再忙,她总会抽空发条消息问一句的。
摄影师看出他状态不佳,开玩笑问:“浩翔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有点没精神,想老婆孩子了?”
严浩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确实还有些隐痛的后腰:“没事,老师,我们继续吧。”
收工回到家,已是华灯初上。
推开家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温暖的落地灯。温心语正抱着已经睡着的慕语,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轻柔的摇篮曲。暖色的光晕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和女儿恬静的睡颜,画面温馨得让人心醉。
严浩翔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之前几天的冷战都是一场梦。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睡着了?”
温心语没抬头,也没回应,只是继续轻拍着女儿,仿佛他不存在。
巨大的失落和疲惫瞬间席卷了严浩翔。连续的工作、腰伤的不适、以及回家后持续的冷遇,让他的情绪也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妻子冷漠的侧影,突然觉得有些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里的。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径直走向了客房。
听到客房关门的声音传来,温心语拍着女儿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客房房门,眼神复杂,搂着女儿的手臂,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一些。
冰冷的沉默,在这个曾经充满甜蜜和欢笑的家里,继续蔓延。
而最先受不了这气氛的,反而是那个最小的、只能用哭声表达不适的家庭成员——半夜,小慕语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了异常响亮和持久的啼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