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忆

格罗斯给克里斯汀一个威胁信息后，招了招手让他离开了。

“咚咚咚……”门被人叩响。

“进。”

格罗斯话音刚落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前。

“你还有什么事吗？施耐德”

“长官。”施耐德想了一下，说道。“格罗斯上校，您在开会的时候赫斯少校有来电。”

“讲。”

“现役陆军少校‘冯·赫斯’于今日上午11点52分来电。申请将一位记者一同带到科兹镇进行新闻记录。”

格罗斯思考了一番，说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说能好好利用他的话，也许能提升我们的国际威望……我会讲此事汇报给上级的。”格罗斯说完，立刻拨动了电话的转盘，当他把原话一一告诉给了电话另一头的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抬眸看向施耐德。

电话一挂断，格罗斯说道：“你去转递他，上级允许了，但在科兹镇的一切都要听从我和克格勃上校的旨意。”

“收到。”

“叮铃铃铃……”电话响了，在安静的房间内突兀地响起。赵忠常看着赫斯伸手去接听，看着他紧凑的眉头舒展开，但又开始紧凑了。

“是，长官……”赫斯说完，心情复杂地坐在了椅子上。

“长官同意了？”赵忠常疑惑的看着他。

“嗯。”赫斯点了点头。

“那不是很好吗？你怎么看上去不太……”

“长官是同意了，可你的一切行动与拍摄都要听从格罗斯和克格勃的指挥，他还威胁道，如果发现有侮辱德军声誉的图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处决你……”

“？？！”赵忠常震惊了，他仿佛感觉胸口有一块巨石压着他喘不上气。

“……”赵忠常想了想，开口道：“无妨，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等了三四个小时才等到的回复，可殊不知此次前往将是一次“至暗回忆”。

他们现在位于汉堡，需要先坐火车到火车站后再坐火车到达比利时，再从比利时到达法国北部。

他们得从汉堡到科隆换乘后抵达布鲁塞尔，之后再从布鲁塞尔乘车到达法国北部距离科兹镇较近的里尔。总路程大概九个小时左右，等到了里尔介时会有专车接应，坐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就能抵达科兹镇。

火车上，赫斯一点点，仔仔细细的跟赵忠常描述车程与注意事项。就像1937年，裴周文跟他讲述乘船时需要注意的，简直一模一样。

毕竟眼下，车上坐的都是高官厚禄之人。

“放心吧赫斯少校，之前我有做过大致的了解”。赵忠常说完，转头看向窗外。而赫斯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眼前杯中温热的咖啡。

温热的咖啡散发的水汽漫入鼻腔，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杏仁的坚果香气，既温和，又不刺鼻。咖啡入口，先是浓郁的巧克力的甜味与淡淡的花香；回味过来，是一股明显的苦味。它的口感偏向于牛奶，却又不是牛奶的质地，余味复杂且持久——一杯意式浓缩咖啡。赫斯作为一个英国人更偏爱这种，可对于中国的赵忠常来说不是特别的惊艳罢了。

此时正值日暮夕蚀，太阳的残辉洒落在大地上，茎草上，污泥上，鲜花上。每个事物的身影都被裹上一层金色的丝纱。残辉洒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母亲用温柔的双手抚摸他。

他想起，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母亲了。最后一次见她，是从一封从中国偷渡到英国信件里发现的。当时差不多也是在1940年，可照片是在1937到1938年之间拍的，虽然很模糊，可依旧能看出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故乡“莲峰寨”。

那是四张保存较为完整的照片，其余的六张都被破坏到看不清内容了。

前两张照片是日军进村的照片，一张是日军屠杀村民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他母亲的照片。他不敢相信这些图片如果串联起来会是什么意思……

可偏偏那个时候，矢野拿起第一张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诶？！坐在车上的这个人好像是我的大哥啊！”

“你大哥？”赵忠常此时怒火中烧，暗暗攥紧了拳头。

“对呀对呀，听说他当了大官，能赚很多钱……在我小的时候还专门跑来跟我炫耀过……啊！”矢野话音未落，赵忠常举起拳头一下子砸在他的脑门上，矢野吃了痛，向后退的时候意外滑倒在地。他抬头疑惑的看着赵忠常，仿佛以前斯斯文文的他早就变样了。

“你……你怎么了？忠常？”

“你和他们……莫不是一伙的。”赵忠常红了眼，抄起笔筒里的剪刀便想要杀了眼前这个日本籍的昔日好友。

“等等！忠常！”……

幸亏办公室里还有三人，他们纷纷上前劝阻，还是奥斯维亚眼疾手快夺走了忠常手中的剪刀。迈克尔森去找了医疗箱，娜迪亚联合奥斯维亚将赵忠常拉到另一间空房间里对他开导。

他险些酿成错事，虽然有些后怕，但那时候他对矢野的态度断崖式下降。矢野为了证明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伙人，亲自渡船到日本杀了生父“宫本 武藏”。但逃亡过程中，他的爱人“枫花 美空”选择独自一人留下来拖延追兵，让矢野赶紧逃，虽然矢野不愿意，但还是被赶来的奥斯维亚拉扯上了船。

在奥斯维亚的建议下，他选择负荆请罪给赵忠常。

赫斯看着他闪烁着泪光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哭了？你在想谁啊？”

“……”赵忠常还沉浸在回忆中，直到赫斯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啊？哦……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吧。”

“咳咳，我听说……”赫斯凑近了他的身边，在他耳边说道“你们中国人不是常常用‘日暮’与‘圆月’表达伤心吗？我很好奇，你在为谁伤心？”

“这个……”赵忠常想了想，开口说到“所思念之人，无非骨肉血脉之亲，亦或者与天涯比邻之友罢了。”

二人交谈中，赫斯所在座位的正后方，一位胡子浓密的德军陆军中校缓缓放下报纸。

“他在喝意式浓缩咖啡……”大胡子中校嘟囔了句，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身着棕色毛呢大衣，瘦瘦高高的德国人开口了。“那不是很正常嘛？你看，我不也是在喝一样的吗？怎么？难道我也是间谍？”他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可视线从未离开过手中的报纸。

“有可能……”大胡子中校缓缓说道。

“噗嗤，咳咳咳……”高个子被咖啡呛了一口，咳嗽之余震惊的看着大胡子中校。“你怎么这么执着于他？”高个子喘过来后放下报纸，疑惑地问道。

“……嗯，可坐在他对面的亚洲人怎么在喝红茶？还和他聊的很亲密……”中校又嘟囔着，完全没在意高个子的感受。但他却不耐烦了。

“呵！施托夫鲁。我相信你的想法赫斯可能是个间谍，但我们又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他赫斯就是间谍。就算你现在一直盯着他，你的行为迟早会被他们误解，介时被抓进去的可能就是你了！”

火车轰轰的引擎声盖过了他们的私语，以至于赫斯并未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