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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借花还瓶

钢琴的前奏,如同破晓时分第一缕穿透厚重云层的微光,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纯净与温柔,幽幽地、顽强地从那破旧点唱机锈迹斑斑的喇叭里流淌出来。

这声音是如此微弱,在巨大的下水道空间里几乎被水流声淹没。但在林晚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它却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击穿了那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她的、冰冷刺耳的“渡鸦之鸣”!

“滋……呜……”那试图侵蚀她思维的诡异电子音调,在与钢琴旋律接触的刹那,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壁垒!它开始变得扭曲、失真、尖锐刺耳,如同信号不良的噪音!

林晚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一个激烈的战场!冰冷的“夜枭”模因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噬咬着她的神经末梢,试图编译指令,扭曲认知!而那纯净、舒缓、带着某种古老安抚力量的钢琴旋律,则像一道温暖而坚韧的溪流,温柔却坚定地冲刷着入侵的毒素,抚平着被撕裂的神经!

林晚呃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在冰冷的污水中剧烈地抽搐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意识深处激烈碰撞!她能“感觉”到那些试图植入的冰冷指令在瓦解、在溃散!但同时,对抗本身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

钢琴旋律在继续,简单而重复的琶音,如同母亲安抚婴孩的摇篮曲。一个纯净空灵的女声加入了进来,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一切黑暗的力量:

> *Hush now, silent robin, on the mossy stone...*(安静吧,沉默的知更鸟,在长满苔藓的石头上...)

> *Your song is lost, the weary world has flown...*(你的歌声沉寂,疲惫的世界已飞远...)

歌声响起的瞬间,林晚脑海中那尖锐的“渡鸦之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发出了最后的、凄厉的嘶鸣,随即……彻底消融!

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的、冰冷麻痒的侵蚀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笼罩在意识上的、冰冷的压迫感被猛地掀开!混乱、恐惧、被强行植入的指令感……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她的大脑,重新属于了她自己!

林晚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冰冷的污水浸没到她的胸口,但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那种被无形之物窥伺、操控的恐怖感消失了!指尖残留的异样感也彻底消失!

“沉默的知更鸟”……起作用了!它真的压制住了“夜枭”模因!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无声滑落。她成功了!她战胜了那无形的魔鬼!

然而,劫后余生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死神的狞笑,在下水道的巨大空间里轰然炸开!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击打在点唱机旁边的石壁上,溅起一片碎石和火花!

点唱机破旧的喇叭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那纯净空灵的歌声戛然而止!

杀手!他追上来了!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岔道口!

林晚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她猛地回头!

借着点唱机闪烁的霓虹灯光,她看到那个穿着深色防水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正如同索命的幽灵,站在几十米外的岔道口!他手中的枪口,正冒着缕缕青烟!显然,刚才那一枪是警告!下一枪,目标就是她!

杀手似乎不受歌声影响!他戴着特制的耳塞?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宿主,只是“渡鸦”的普通执行者?!

“滋啦……滋啦……”点唱机因为子弹的震动和冲击,发出不稳定的电流声,霓虹灯疯狂闪烁,那首《沉默的知更鸟》只播放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歌声停了!抑制效果……还能维持多久?!

杀手把东西交出来!或者……变成尸体

杀手冰冷的声音透过面罩和耳塞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空旷的下水道中回荡。他一步步踏入污水,朝着林晚的方向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压迫感!

林晚浑身冰冷!点唱机被破坏了!歌声中断了!“沉默的知更鸟”无法持续播放,她随时可能再次被“夜枭”侵蚀!而眼前,是致命的杀手!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的口袋——那里早已空空如也,档案纸早已被她丢弃在污泥里。杀手要的“东西”是什么?是那份档案?还是……别的什么?比如……她这个接触了核心载体、可能携带模因信息的“活体样本”?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但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属于“林晚”的火焰并未熄灭!她死死盯着那个步步逼近的杀手,又看了一眼旁边因为中弹而濒临报废、霓虹灯疯狂闪烁的点唱机。

一个极其疯狂、近乎自杀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

歌声中断了……但点唱机的霓虹灯……还在亮!它还在供电!

她需要声音!需要那首歌继续播放!哪怕……只有几秒钟!

林晚猛地动了!她没有试图逃跑——在齐腰深的污水中,她根本跑不过杀手!她反而朝着点唱机扑了过去!

杀手显然没料到她的举动,枪口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狠狠抓住点唱机那沉重破旧的机身!锈迹斑斑的金属棱角硌得她手掌生疼!她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倾倒,将全身的重量和爆发力都灌注在双臂上!

“给我——响啊!!!”

伴随着她绝望的咆哮,那台沉重的点唱机被她硬生生地从污水中拔起,带着哗啦的水声,朝着步步逼近的杀手,狠狠砸了过去!

“砰!!!”

沉重的点唱机如同炮弹般砸在杀手面前的污水中!巨大的水花夹杂着污泥冲天而起!机器本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这突如其来的“物理攻击”显然出乎杀手的意料!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举枪的手臂被飞溅的污水阻挡了视线!

而就在点唱机被砸飞、重重落水的刹那——

“滋……呜……啦……”

那破旧的喇叭,在巨大的撞击和短路中,竟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刺耳、严重失真、却依然能勉强分辨出旋律的……《沉默的知更鸟》的片段!

扭曲变调的女声如同鬼魅般嘶鸣:

> *Hush now……silent……robin……*

这声音虽然短暂、扭曲、恐怖,却如同最后的强心针,狠狠注入林晚濒临再次失守的意识!

那试图卷土重来的、冰冷的模因侵蚀感,被这扭曲的歌声再次强行压制下去!

就是现在!

林晚根本顾不上这压制能持续多久!她趁着杀手被水花和扭曲歌声干扰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爆发力,猛地转身,朝着点唱机被砸飞的反方向——那个有着小型回旋水流的、更深邃的下水道主干道深处,拼尽全力扑了过去!

她不再趟水,而是直接潜入冰冷的污水中!像一条绝望的鱼,朝着黑暗的深处,疯狂地游去!将背后杀手的怒吼和可能射来的子弹,彻底抛在身后!

冰冷刺骨的污水包裹着她,带走她最后一丝体温。肺部火辣辣地灼烧,缺氧的痛苦开始侵蚀意识。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向前!游!游向黑暗的尽头!游向……可能存在的出口!游向陆沉档案中提到的、那比“渡鸦”更深、更恐怖的“夜枭”源头!

扭曲的歌声在身后彻底消失。

只有无边的冰冷、黑暗和死亡的寂静,伴随着她孤注一掷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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