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息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琴房那边微弱却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黄子弘凡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顺着门滑落，最终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指节用力到发白.
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不是痛哭，是绝望到极致的、连声音都被抽干的窒息感.
每一次无声的抽噎都扯动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远不及心脏被反复碾碎的万分之一.
时间在死寂中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如同惊雷.
黄子弘凡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向门口.
林薇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
她脸上那层职业性的冷静重新凝固.
像戴上了一副完美的面具，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消磨的疲惫和审视.
她没有看黄子弘凡，径直走到房间另一端的单人沙发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林薇“她暂时稳定了。”
林薇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林薇“止痛药起效了，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点。”
林薇“我让她在沙发上休息。”
黄子弘凡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翕动.
黄子弘凡.“她...还好吗？我是说...”
林薇“不好。”
林薇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像手术刀.
林薇“身体上，肋骨挫伤带来的疼痛是持续的，需要静养。”
林薇“不能有任何剧烈动作和情绪波动。”
林薇“心理上...”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林薇“冲击很大，非常大。”
林薇“你那个...举动，彻底撕碎了她用来应对世界的保护层。”
林薇“她现在像一只受惊过度、失去外壳的软体动物。”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黄子弘凡心上.
他痛苦地闭上眼，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林薇“现在。”
林薇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薇“告诉我真相，黄子弘凡。”
林薇“每一个细节，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琴房开始。”
林薇“不要试图美化，不要找借口。”
林薇“我需要知道这颗炸弹的当量，才能知道该怎么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压迫.
林薇“我要知道，我手里捧着的，到底是一个需要危机公关的'意外'。”
林薇“还是一个足以把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丑闻'！”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冰冷.
黄子弘凡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
他看着林薇，看着这个曾经像姐姐一样照顾他、此刻却如同审判者般冰冷的经纪人.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林薇眼中那份冰冷而理智的审视，还有门外那个脆弱的身影，像两座大山，压垮了他所有的抵抗.
黄子弘凡.“...她来找我。”
黄子弘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黄子弘凡.“车祸...她担心车祸不是意外。”
黄子弘凡.“她...她分析了很多东西，怀疑是...针对我的。”
林薇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收紧了一瞬.
林薇“针对你？证据？”
黄子弘凡.“没有确凿证据！”
黄子弘凡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嘶哑.
黄子弘凡.“她说有异常数据流，有指向性...她担心我的安全！她甚至...”
他哽了一下，巨大的荒谬感和痛苦让他几乎说不下去.
黄子弘凡.“她甚至想给我一个紧急联络器！”
黄子弘凡.“就在刚才！就在...就在我他妈像个疯子一样...”
他猛地刹住话头，痛苦地低下头，肩膀剧烈起伏.
林薇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
她的脸色更加凝重.
林薇“所以，她是带着工作目的来的？为了你的安全？”
黄子弘凡.“是！也不是！”
黄子弘凡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
黄子弘凡.“她...她用了'样本'这个词！”
黄子弘凡.“她说我是她观察的'样本'！她说我的情绪、我的创作、我的...我的'非理性'。”
黄子弘凡.“是她的分析对象！是数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巨大悲愤.
黄子弘凡.“她一直在分析我！像分析一个实验室里的标本！”
黄子弘凡.“车祸后也是！她告诉我那些分析结果的时候，冷静得像在念一份该死的实验报告！”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
黄子弘凡.“那我是什么？林姐？”
黄子弘凡.“在她眼里我他妈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停在林薇面前，声音因激动而撕裂.
黄子弘凡.“一个提供数据的活体样本？一个需要被严密监控以确保安全的'重要资产'？”
黄子弘凡.“还是...还是...”
他卡住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喉咙里，烫得他心口剧痛，却带着无法言说的绝望.
黄子弘凡.“刚才...刚才在琴房...”
黄子弘凡.“我看着她，看着她那种剥离情感的、该死的冷静...”
黄子弘凡.“看着她给我那个冰冷的联络器，像在给实验对象贴标签...我...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黄子弘凡.“我感觉...感觉我所有的...所有那些...我以为存在的...连接...都是我的错觉！”
黄子弘凡.“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是她数据表里一个待分析的变量！”
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濒临崩溃的混乱和被彻底踩踏尊严的痛苦.
林薇“所以。”
林薇的声音像冰锥，刺破他混乱的宣泄，精准而冷酷.
林薇“你就用那种方式去'求证'？”
林薇“用一个...强吻？去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林薇“去确认你自己的幻想是不是真的？”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林薇“黄子弘凡，告诉我，这真的是因为她的'分析'让你失控？”
林薇“还是因为你自己...根本不敢承认你对她动了心。”
林薇“却又无法接受她可能没有用同样的感情回应你？”
林薇“所以你用愤怒和失控来掩盖你的怯懦？用伤害她的方式来...”
林薇“逼她给你一个答案？或者说，证明你的'非理性'在她眼里...至少是存在的？”
字字诛心！
黄子弘凡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
林薇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混乱表象下最不堪、最隐秘的病灶.
那被恐惧包裹的、不敢宣之于口的真心.
以及因这份真心可能得不到回应而产生的巨大愤怒和自毁倾向.
黄子弘凡.“我...”
他张着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薇的目光像探照灯，将他灵魂深处那点卑劣的逃避照得无所遁形.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黄子弘凡.“不是...我没有...我不是...”
他徒劳地否认，声音却虚弱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林薇“看看结果！”
林薇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失望.
林薇“看看你干的好事！黄子弘凡！”
她指着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琴房里的人.
林薇“你差点害死她！生理上和心理上！”
林薇“你的'求证'，你的'失控'，差点彻底毁了她！也毁了你！”
她几步逼近，强大的气场压得黄子弘凡几乎无法呼吸.
林薇“现在，周总下了死命令'处理干净'。”
林薇“任何风声都不能走漏。”
林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林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黄子弘凡茫然地看着她，眼神空洞.
林薇“意味着，丁羡安必须立刻消失。”
林薇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冰冷的判决.
林薇“从你身边消失，从这个项目消失。”
林薇“从公司...彻底消失。”
黄子弘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