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曲折幽深的巷弄里一路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袖管里的碎玉滚烫依旧,每跑一步,那股热意就顺着手臂往上蹿一分,与腕上血纹的灼痛交织在一起,折磨得他冷汗直冒。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沈府的喧嚣渐渐被抛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少年脚步踉跄地停在一座荒废的小院前,院墙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景象。他实在跑不动了,靠着残垣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呼……呼……”少年的呼吸急促又沉重,白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团白雾。他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摊开掌心。那半片碎玉此刻红得夺目,像一颗即将燃尽的炭火,上面的血纹如同活物般扭动着,与他腕上的血纹呼应,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对话。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巷子那头传来。少年的心猛地一紧,慌乱地将碎玉塞回袖管,警惕地看向四周。这荒废的小院没有任何遮蔽之处,一旦被发现,他便无处可藏。
“谁?出来!”少年强装镇定,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回应他的只有风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巷口。那是一个老者,身着一件破旧的黑袍,白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像干涸的河床。他的眼睛深陷,目光却锐利如鹰,一看到少年,脚步便顿住了。
“小子,你手里拿的什么?”老者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少年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将袖子里的碎玉藏得更深,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老者冷哼一声,向前迈了一步,“别在老夫面前耍心眼,刚才那红光,我可看得真切。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说着,他干枯的手掌微微抬起,隐隐有黑色的雾气在指尖萦绕。
少年心中一寒,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知道对方绝非善类。但这碎玉关乎他的秘密,说不定还和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有关,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去。
“我真没有。”少年咬着牙,倔强地重复道,同时暗暗积攒力气,准备随时逃跑。
老者见少年不肯就范,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黑雾猛地朝着少年扑去,速度快如闪电。
少年来不及多想,侧身一闪,那团黑雾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在身后的残墙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掌印。少年趁此机会,转身就往小院的另一边跑去。
“想跑?”老者冷哼一声,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少年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正准备转身换个方向,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色的雾气笼罩,他彻底被困住了。
“小子,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老者一步步逼近,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少年被逼到了绝境,心中绝望的同时,一股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想起母亲的遗言,想起自己未知的身世,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陌生老者的手里吗?
就在少年万念俱灰之时,他突然感觉到袖管里的碎玉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白光从袖管里透出,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黑雾。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趁机低头看向碎玉,只见玉面上的血纹光芒大盛,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从碎玉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臂传遍全身。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少年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恐惧也被一种莫名的勇气所取代。
“哼,有点意思。”老者眯起眼睛,打量着少年和他手中的碎玉,脸上的贪婪之色更浓了,“看来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珍贵。”说着,他再次抬手,准备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老者动手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声。那钟声低沉而悠扬,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直直地钻进少年和老者的耳中。老者听到钟声,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该死,怎么会这个时候响起……”老者咒骂了一句,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小子,算你运气好,这笔账,老夫日后再跟你算!”说完,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少年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他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满是疑惑。那钟声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让老者如此忌惮?
来不及细想,少年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地上。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玉,望着头顶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少年缓过神来。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老者随时可能折返。他挣扎着站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东南方走去。
一路上,少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人,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前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愈发凛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但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无妄山,解开身上的谜团。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少年终于走出了城镇,来到了郊外。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原野,远处山峦起伏,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宛如巨兽蛰伏。
少年望着眼前的山峦,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记得母亲说过,无妄山在东南方,而眼前这片山脉,正是朝着东南方向绵延而去。说不定,无妄山就在其中。
深吸一口气,少年抱紧双臂,踏入了茫茫夜色之中。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坚定。寒风吹过,带着荒野特有的气息,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少年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麻木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在黑暗中闪烁摇曳,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给少年带来了一丝生机。
少年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朝着光亮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光亮的来源——是一座小小的茅屋。茅屋四周被栅栏围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给这冰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暖。
少年来到茅屋前,犹豫了一下,抬手敲响了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袄,腰间系着一条粗布腰带,看到少年这副狼狈的模样,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这孩子,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中年汉子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暖意。
少年嘴唇颤抖,刚想说话,却因为寒冷和疲惫,眼前一黑,直直地朝着地上倒去。中年汉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少年,将他抱进了屋里。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床边,中年汉子正坐在一张矮凳上,看着他。
“孩子,你醒了?”中年汉子见少年醒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碗热水,递到少年嘴边。
少年感激地看了中年汉子一眼,接过热水,一饮而尽。热水顺着喉咙流下,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也让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多谢您,大叔。”少年放下碗,声音还有些虚弱地说道。
中年汉子摆了摆手,“客气啥,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你这孩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少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透露太多关于碎玉和血纹的事情。他编了个借口,说自己是个孤儿,被坏人追赶,所以才逃到了这里。
中年汉子听了,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不过你放心,在我这儿,没人能欺负你。等你身子养好了,再做打算。”
少年心中一阵感动,“谢谢大叔,我叫叶离诀,您可以叫我离诀.”
“离诀是吧,我姓周,你就叫我周大叔吧。”中年汉子笑着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周大叔起身走出了房间。
少年望着周大叔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冰天雪地的逃亡路上,能遇到这样一个好心人,无疑是他不幸中的万幸。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等体力恢复一些,他必须继续踏上寻找无妄山的旅程,解开那些萦绕在心头的谜团,而这小小的茅屋,不过是他漫长旅途中的一个短暂避风港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