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希望我传给谁？”

黑子哲也的声音，清冽，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战术分析室里回荡，如同冰棱坠地，碎开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昏暗的光线下，赤司征十郎脸上那瞬间的惊愕和怒意，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完美的面具上炸开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左眼赤金的瞳孔深处，冰封的冷静被猝不及防的冲击狠狠撕裂，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波澜！那双掌控一切的异色瞳，第一次被如此直白、如此平静地逼问到一个如此尖锐的角落！

整个分析室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投影机风扇单调的嗡鸣，如同濒死者的喘息。

黄濑凉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金色的眼眸因极致的震惊而瞪得溜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青峰大辉紧握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深蓝色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错愕、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句话精准刺中的刺痛！绿间真太郎推眼镜的手彻底僵在半空，镜片后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仿佛被这句话冻结了思维。紫原敦巨大的身躯停止了咀嚼，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仿佛无法理解这平静话语下汹涌的暗流，只是本能地感受到空气中骤然绷紧、令人窒息的弦。

赤司脸上的失控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裂痕被一股更强大的、近乎狂暴的意志力强行弥合！汹涌的波澜被强行压下，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比之前更加冰冷坚硬的寒冰！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上，所有多余的情绪被彻底抹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锐利。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指向屏幕的指尖。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异色瞳重新聚焦在黑子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审视，不再是逼迫，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如同寒冰磨砺刀锋般的锐利！冰冷，无情，仿佛要将黑子从灵魂到肉体都彻底剖析、洞穿！

他没有回答黑子的反问。

他不需要回答。

“黑子哲也。”赤司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清冽，更加平稳，却蕴含着一种冻彻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的职责，是传球。”

他微微停顿，异色瞳如同探照灯，锁定着黑子那双平静的冰蓝色眼眸。

“将球传到最合理的位置。”

“传给最可能得分的队友。”

“这是篮球。”

“不是你的个人情绪宣泄场。”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向黑子试图竖起的壁垒。赤司用最冰冷的理性逻辑，将黑子那句尖锐的反问，彻底定性为“情绪化的失职”！

“你的传球选择，导致了战术执行的失败，造成了不必要的失误。”赤司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作为惩罚，以及为了让你更深刻地理解团队篮球的意义——”

异色瞳深处，寒光一闪！

“从今天起，直到合宿结束，”赤司的声音清晰无比，传遍整个死寂的分析室，“你所有的传球，只能给一个人。”

他微微侧身，异色瞳如同精准的坐标仪，瞬间锁定了坐在长桌另一端的紫原敦。

紫原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顿，嘴里叼着的半根美味棒差点掉下来，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懵懂的困惑和一丝……不情愿？他才不要被一直喂球，很麻烦的！

赤司的声音不容置疑，如同律法：

“——紫原敦。”

命令落下！如同冰封的王令！

“所有战术跑位，围绕紫原的内线终结展开。”

“黑子哲也，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将球，安全、及时、精准地，送到紫原敦的手中。”

“其他人，”赤司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黄濑、青峰、绿间，“全力配合，创造机会，或做好防守。”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残酷的命令惊呆了！

将黑子那神出鬼没、足以串联全场的传球能力，彻底禁锢在一个人身上？而且是最懒散、移动最缓慢、也最……“麻烦”的紫原敦身上？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一种更隐晦、更彻底的掌控和隔离！用规则，用命令，将黑子彻底捆绑在紫原身边，切断他与其他人（尤其是黄濑、青峰）所有可能的传球联系！

黄濑金色的眼眸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失落和痛苦。青峰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深蓝色的眼底燃烧着被强行压制的、狂暴的怒火！绿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赤司，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显然对这个命令极度不满，却又无法反驳队长的“合理性”。

紫原庞大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不爽：“……诶？不要……好麻烦……传球好累……” 他小声地咕哝着，但接触到赤司那双毫无温度的异色瞳时，巨大的身躯还是本能地缩了缩，把后半句抱怨咽了回去。

而被命令锁定的中心——黑子哲也，依旧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地倒映着赤司那张冰冷决绝的脸庞，倒映着他那双掌控一切的异色瞳，也倒映着紫原那张写满不情愿的巨脸。

手腕内侧的咬痕传来一阵清晰的、尖锐的刺痛。

将球……只能传给紫原敦？

用规则，将他彻底绑死？

这就是赤司征十郎的回应？

用最冰冷、最不容置疑的“合理性”，彻底碾碎他试图划清的界限？

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在黑子苍白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掠过，如同冰面上一闪而逝的裂痕。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很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没有看赤司，也没有看惊愕、愤怒或失落的其他人。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紫原敦那张写满“好麻烦”的巨大脸庞上。

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极地冰原般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是冻结了所有波澜的、彻骨的冰冷。

“明白了，赤司君。”

黑子的声音响起，和他的人一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起伏。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反问和此刻这近乎羞辱的惩罚命令，都与他无关。

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我会将球，传给紫原君。”

平静的接受。

冰冷的服从。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动作轻悄得像一缕风，无声地离开了光线昏暗、气氛凝重的战术分析室。

门被轻轻带上。

分析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着。

赤司征十郎站在原地，火焰般的红发在屏幕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郁。他异色瞳深处，那强行冻结的寒冰之下，暗流汹涌得更加剧烈。他看着黑子离开的方向，指尖在身侧悄然蜷起，握紧。刚才黑子那平静接受的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黄濑低着头，金色的发梢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的巨大失落。青峰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深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狠狠瞪了赤司一眼，又看向黑子离开的门，最终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猛地一脚踹开身边的椅子，大步冲了出去！

绿间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站起身，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离开时的背影，却比平时多了一丝僵硬的沉重。

紫原庞大的身躯还坐在原地，巨大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强行卷入麻烦的不爽。他慢吞吞地把剩下的美味棒塞进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好麻烦……传球好累……还要一直等着……小黑仔……” 最后一个称呼，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抱怨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担忧。

赤司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缓缓转过身，异色瞳重新落回屏幕上那个被定格的、黑子绕过黄濑传球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边缘，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记。

命令已下。

锁链已缚。

那个试图游离的影子，被他用最冰冷的方式，强行锁在了紫原这看似笨拙、实则最难以挣脱的堡垒身边。

可为什么……心头那片冰冷的烦躁，却如同藤蔓般缠绕得更紧？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冻结一切的寒冰。

下午的训练场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赤司的命令被严格执行。所有的战术跑位，都围绕着篮下如同堡垒般的紫原敦展开。队员们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奋力地卡位、挡拆、切入、拉扯空间，只为了给那个巨大的紫色身影创造一丝接球的机会。

而风暴的中心，黑子哲也，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传球机器。

他沉默地在人群中穿梭，动作轻巧，存在感低微。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冷静地扫描着场上每一个空隙，每一次防守的漏洞。他的传球，不再神出鬼没地寻找最不可能的空隙，而是变得极其……“合理”。

每一次传球，都遵循着最直接、最安全、最符合赤司命令的路径——避开所有可能的拦截点，绕开所有干扰的队员，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最终目标只有一个：紫原敦那双巨大的手掌。

篮球一次次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飞向紫原敦。无论紫原是否卡好位置，无论他是否张开手掌，无论他脸上是否写着巨大的不情愿和“好麻烦”……

“啪！”

篮球撞击在紫原巨大手掌上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在空旷的训练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紫原庞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迟缓的山。他巨大的脸上写满了不爽和被迫营业的无奈。他慢吞吞地接住球，有时甚至懒得运球，直接原地起跳，一个随意的放篮或勾手。动作依旧带着碾压性的力量，但那份懒洋洋的漠然，和黑子那冰冷精准、毫无感情的传球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画面。

高效，却冰冷得毫无生气。

黄濑凉太在一次次的跑动中，一次次地看着篮球绕过他，飞向紫原的方向。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金色的眼眸里只剩下深深的失落和无力感。他试图靠近黑子，试图用眼神传递什么，但黑子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一次次的徒劳无功，让他金色的发梢都仿佛失去了光泽，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和沮丧。

青峰大辉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笼子的猛兽。他深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每一次高速的切入和爆发性的突破，都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倾泻在防守队员身上。然而，当他撕裂防线，冲到篮下最舒服的接球位置时，等待他的，却只有紫原慢吞吞放篮的背影，或者黑子那冰冷无视、将球精准导向紫原的侧脸。他的拳头一次次握紧，深蓝色的眼底翻涌着狂暴的戾气，却又在赤司无形的威压下，只能化为一声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

绿间真太郎站在三分线外，如同被遗忘的雕塑。他跑出的空位一次次被无视。墨绿色的眼眸透过镜片，冷冷地注视着场上那诡异的配合——冰冷的传球机器和懒散的得分堡垒。他推了推眼镜，动作依旧精准，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意，比平时更加刺骨。他不再跑位，只是沉默地站在自己最习惯的投篮点，仿佛在无声地抗议着这荒谬的战术。

而赤司征十郎，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指挥位置。异色瞳冷静地扫视着全局，每一次指令依旧清晰准确。他完美地扮演着掌控者的角色，仿佛对场上那冰冷诡异的氛围和队员们压抑的情绪毫无所觉。只是，当黑子又一次用一个极其精妙的、贴着地板的击地传球，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两名防守队员的夹击，将球送到被对手顶得有些踉跄的紫原手中时（虽然紫原接得很不情愿），赤司那一直平稳点着战术板的指尖，再次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异色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锁定着黑子每一个冰冷精准的传球动作，锁定着他那双平静无波、如同冻结湖面般的冰蓝色眼眸。

手腕上的咬痕，被汗水浸湿的训练服袖口微微覆盖着，但每一次黑子抬起手臂传球时，那肿胀的暗红色边缘，都会在赤司的异色瞳中，清晰地一闪而过。

如同冰棱上，一道刺目的反光。

第八章 冰棱的反光

第八章冰棱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