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的夏天又闷又热。正值雨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20路公交车慢慢地在雨中穿梭着，最终在永昌大厦前。的站牌停了下来，紧闭的车门打开，上来了一位浑身湿透的少年，他用修长的手指往钱箱里投了两杖硬币。车上人很少，他随便选了一个靠近窗的位置。车窗被雨滴打出一片涟漪映衬出少年的侧脸。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透明的小蛇，许言摘下溅满水珠的眼镜。镜框边缘沾了水雾，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他低头从书包里摸出眼镜布，还没擦两下，突然一条灰色毛巾凌空飞来，"啪"地一声盖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擦擦吧，四眼仔。"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许言扯下毛巾，视线重新聚焦——前排座位歪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生，黑色短发还在滴水，校服外套半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已经被雨水浸透，隐约能看见腰腹的轮廓。他正甩着头发，水珠在车窗透进来的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彩虹弧线。
许言注意到他甩手腕的动作刻意放慢，像是故意展示什么——他的左手腕内侧有个黑色纹身，是条咬着尾巴的蛇，蛇眼处却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擦掉了。
"根据流体力学，"许言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你刚才甩头发的离心加速度大约是3.2m/s²，如果考虑空气阻力——"
"砰！"前排大妈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整个车厢都震了震。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挑眉转过来，膝盖顶在前座椅背上，校服裤腿因为湿透而紧贴小腿，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他歪着头打量许言："物理系的？"
没等回答，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许言的镜片："那你算算这个——"
他猛地抖开校服外套，水雾"唰"地散开，在阳光里形成一道微型彩虹，正好笼住许言的发顶。
许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无聊。"
他把毛巾叠成标准方块递回去，却在对方伸手接住时突然开口："23.7度角，风速2m/s时，持续时间4秒。"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彩虹。"
男生愣了两秒，突然大笑出声，肩膀抖得厉害，引得车尾传来暴躁的骂声："笑屁啊！大清早的让不让人补觉了！"
许言余光瞥过去——车尾角落缩着个高个子男生，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篮球背心，正捂着个韭菜包子狼吞虎咽，嘴角还沾着馅料碎屑。见许言看他，他凶巴巴地瞪回来："看什么看！没见过体育生补碳水啊！"
许言收回视线，发现前排的男生还在笑，虎牙尖尖的，莫名让人想起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公交车"吱呀"一声刹住，广播响起："永昌中学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许言起身，毛巾塞回男生手里："谢谢。"
男生没接，任由毛巾掉在座位上，反而伸手抓住许言的书包带："喂，你哪个班的？"
许言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指——关节处有细小的疤痕，像是经常打架留下的。
"高二（7）班。"他回答，然后轻轻一拽，把书包带抽了回来。
男生吹了声口哨："巧了，我也是。"
许言没再理他，径直走向后门。下车时，雨水已经变小了，但空气里的湿度仍然黏腻。他撑开伞，突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那个男生直接从车门跳了下来，水花溅了满地。
他站在站牌边，拧着衣服下摆，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把他锁骨上的水痕照得闪闪发亮。
"喂，书呆子，"他歪着头笑出虎牙，"你算没算到我们同校啊？"
许言没回答，转身走向校门。男生三两步追上来，湿漉漉的胳膊撞到他肩膀："我叫贺余舟。"
"许言。"
"名字挺乖，人怎么这么闷？"贺余舟伸手去勾他脖子，被许言侧身躲开。他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行，许言是吧？我记住了。"
许言瞥他一眼："你最好忘掉。"
贺余舟正要反驳，突然校门口传来一声怒吼："贺余舟！你又没带伞？！"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手里攥着把折叠伞，看架势像是要直接抽在贺余舟头上。贺余舟"啧"了一声，迅速往许言身后一躲："严筱玥，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叫严筱玥的女生冷笑："你湿成这样还讲形象？"她目光转向许言，稍微收敛了点怒气，"你是……新转来的？"
许言摇头："上学期就在。"
严筱玥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物理竞赛全省第一的！"
贺余舟从许言肩膀后探出头："哇，学霸啊？"
许言没理他，对严筱玥点点头："我先去教室了。"
他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贺余舟拖长声音喊："许言——！你伞往左边斜点，我这边还淋着呢！"
许言头也不回地把伞往右偏了偏。
贺余舟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靠，真记仇啊！"
--
高二（7）班的教室在三楼最东侧，窗户正对操场，雨天时能闻到塑胶跑道被雨水浸泡后的橡胶味。许言走到后门时，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皱了皱眉，刚要走过去，突然一个篮球"砰"地砸在门框上，弹回来差点撞到他脸上。
"抱歉抱歉！手滑！"
贺余舟从人群里挤出来，校服已经半干了，头发却还是乱糟糟的，像是随便用手抓了两把。他小跑过来捡球，手指一勾把篮球转在指尖："没吓着你吧？"
许言看了眼地上滚动的篮球，又看了眼自己座位上散落的化学模型碎片——那是他上周花三个晚上做的晶体结构展示作业，现在正凄惨地躺在贺余舟的课桌底下。
贺余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容僵在脸上："……呃。"
许言走过去，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片："你的球？"
贺余舟抓了抓头发："如果我说是张浩然扔的，你信吗？"
车尾那个吃韭菜包子的男生立刻从后排跳起来："贺余舟你大爷！明明是你非要表演什么转身扣篮！"
贺余舟冲他比了个中指，然后转向许言，双手合十："我赔，行不？你要什么材料？"
许言把碎片扔进垃圾桶："聚乙烯板，直径0.5mm的碳棒，还有502胶。"
贺余舟眨眨眼："……你能用中文再说一遍吗？"
许言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了个清单："这些，今天放学前。"
贺余舟接过纸条，表情像是接到了什么绝密任务："保证完成任务，长官。"
许言懒得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第三排靠窗，后面就是贺余舟的桌子。他刚坐下，就听见贺余舟在后面戳他肩膀："喂，你真生气啦？"
许言没回头："没有。"
"那你转过来看我。"
"不看。"
"你看一眼嘛，就一眼。"
许言忍无可忍，转身正要说话，突然一个东西"啪"地贴在他额头上。他扯下来一看——是张便签纸，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哭脸，旁边写着"对不起"三个字，最后一个笔画还飞出去了。
许言："……"
贺余舟趴在桌上，下巴垫在交叠的手臂上，眼睛亮晶晶的："原谅我？"
许言把便签纸拍回他脸上："幼稚。"
贺余舟大笑，把便签纸塞进许言笔袋里："留个纪念！"
前排的严筱玥转过头，一脸嫌弃："贺余舟，你能不能别骚扰新同学？"
贺余舟理直气壮："我这是在建立深厚的友谊！"
严筱玥翻了个白眼，对许言说："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跟个哈士奇似的，人来疯。"
许言点点头，转回去整理自己的书。贺余舟在后面戳他："她说我坏话你都点头？"
许言头也不回："她说得对。"
贺余舟："……"
张浩然在后面狂笑："贺余舟你也有今天！"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因为下雨改成了自习。许言正低头做题，突然一张纸条从后面传过来。他展开一看：
「放学陪我去买材料？——贺」
许言写了「不」，又传回去。
五秒钟后，纸条又回来了，这次多了几个字：
「求你QAQ 我不认识路」
许言："……"
他回头看了一眼，贺余舟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还眨了眨眼。
许言转回去，在纸条上写：「带路费，一杯奶茶。」
纸条传回来，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成交！」
许言把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窗外，雨还在下，但云层已经透出了些许阳光。
贺余舟在后面小声哼起了歌。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v^我是作者长浔夏，第一次写校园题材的小说，贝贝们多多支持一下！˶՞⬮ω⬮ᶻz是短篇小说哦～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