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过十分钟后，许言终于合上竞赛题集，转头看向后座——贺余舟正用两根铅笔架着手机看NBA直播，校服外套团成球垫在脑后，整个人歪得像棵被风吹倒的树。
"材料店六点半关门。"许言敲了敲他的课桌。
贺余舟猛地坐直，手机"啪"地掉在桌上："我靠最后一节了！"屏幕上的球员正好投出三分球，定格在空中的姿势像极了早上他甩毛巾的模样。
许言把清单又推过去一点："现在走还能赶上。"
"急什么，"贺余舟咧嘴一笑，突然从抽屉里拽出个塑料袋，"噔噔！早就准备好了！"
塑料袋里哗啦啦倒出一堆彩色塑料块，许言捏起一块鲜红色的多边形："这是？"
"乐高啊！"贺余舟兴奋地拼出个歪扭的正方体，"比聚乙烯板结实多了！"
许言沉默三秒，把乐高块塞回他手里："我要的是化学模型，不是儿童玩具。"
"这怎么是玩具了？"贺余舟追着往他书包里塞，"爱因斯坦小时候还玩积木呢！"
"爱因斯坦玩的是建筑积木，不是幻影忍者系列。"许言指着塑料块上的卡通印花。
贺余舟突然凑近，近到许言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着薄荷糖的味道："原来许学霸还认识幻影忍者啊？"
许言推开他的脸："张浩然课桌上有同款。"
"没劲。"贺余舟撇撇嘴，突然变魔术似的又摸出个纸袋，"那这个总行了吧？"
纸袋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根竹签，尖端还带着焦黑痕迹。许言挑起一根："烧烤摊顺的？"
"什么叫顺！"贺余舟瞪大眼睛，"我特意跟老王头买的，他本来想留着自己串腰子......"见许言眼神越来越冷，他声音逐渐弱下去，"......不行啊？"
"碳棒呢？"
"碳？"贺余舟眼睛一亮，"烧烤碳算吗？"
许言深吸一口气，拎起书包就走。贺余舟急忙拽住他书包带："别别别！我认真的！"他从裤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小票，"你看，化学试剂店我都去过了，但那老头说没学生证不卖！"
小票上的确列着许言要的材料，但被红笔划了个大大的"×"。许言松了松书包带："所以？"
"所以！"贺余舟突然从身后抽出一个长条纸筒，"噔噔噔噔！"
纸筒展开是张星空海报，猎户座星云在深蓝底色上绚烂绽放。许言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海报右下角印着"天文馆限量版"。
"上个月就绝版了。"许言盯着星云漩涡中心。
贺余舟得意地转着海报筒："我表哥在天文台工作，仓库里还剩最后一张。"他忽然把海报往许言怀里一塞，"赔罪礼。"
星云纸面冰凉光滑，许言低头整理卷边时，听见贺余舟小声嘀咕："本来想生日再送的......"
"生日？"
"没事！"贺余舟猛地勾住他脖子，"走啦，请你喝奶茶！"
许言被拽得踉跄两步，星云图却稳稳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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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奶茶店排着长队，贺余舟非要挤到前排去看制作过程，结果被严筱玥抓个正着。
"贺余舟！"她揪着贺余舟的后领把人拽回来，"插队要不要脸？"
"我这是战略侦查！"贺余舟挣扎着指向菜单，"你看那个新出的薄荷巧克力——"
"闭嘴，回去排队。"严筱玥一转头看见许言，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许言你也喝奶茶？"
许言还没回答，贺余舟就挤到两人中间："是我请客！他帮我挑模型材料！"
严筱玥冷笑："你把人家模型砸了还好意思说？"她突然踮脚张望，"哎，那个是不是新来的转学生？"
马路对面站着个穿改良旗袍的女生，及肩短发别在耳后，正低头看手机。贺余舟吹了声口哨："哇哦，咱们学校终于有时尚人士了。"
"教导主任马上就会教她做人。"严筱玥皱眉，"裙子改这么短，肯定不合格。"
像是感应到什么，女生突然抬头，准确捕捉到严筱玥的视线。她微微挑眉，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同学，"她声音比想象中清冷，"教务处怎么走？"
严筱玥下意识站直："你是......毕欣？"
"你知道我名字？"毕欣的目光扫过严筱玥的班长袖标，"哦，干部啊。"
许言注意到她耳垂上有颗很小的黑痣，随着转头时发丝的晃动时隐时现。
"校规第三章第五条，"严筱玥指向毕欣的裙摆，"女生裙长不得短于膝盖上方五厘米。"
毕欣笑了："你量过？"
"我目测就——"严筱玥突然卡壳，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贺余舟在旁边憋笑憋得发抖。
毕欣从包里抽出本硬皮书拍在严筱玥胸口："拿着。"没等严筱玥反应，她突然抓住裙摆"唰"地往下一扯——原来旗袍下摆是折叠缝制的，展开后立刻长了十厘米。
"满意了？"毕欣松开手，布料弹回去发出清脆的"啪"声。
严筱玥呆若木鸡地抱着书，封面上烫金德文闪着冷光。贺余舟凑过来念："《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s》......啥玩意？"
"《少年维特的烦恼》，"许言说，"歌德。"
毕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对严筱玥说："你比他们有意思。"说完拿回书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了，我裙子的事——"
"我会报告教导主任。"严筱玥条件反射道。
毕欣眨眨眼："我是想说，明天见。"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贺余舟猛地摇晃严筱玥："严班长！你脸红了！"
"滚！"严筱玥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你的薄荷巧克力没了！"
许言默默把奶茶单递过去："芋圆奶茶，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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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店在老城区巷子里，贺余舟第五次走错路口时，许言终于夺过导航权。
"你平时怎么活下来的？"许言推开一家挂着"化工用品"铁牌的店铺。
贺余舟理直气壮："靠颜值和直觉！"
店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贺余舟刚进门就打了个喷嚏。柜台后坐着个戴防毒面具般老花镜的爷爷，头也不抬地说："学生证。"
许言递上校园卡，老人检查时，贺余舟正用试管架搭金字塔。
"那个很贵。"许言提醒。
贺余舟手一抖，金字塔"哗啦"倒塌。老爷爷从镜片上沿瞪过来："要什么？"
许言念清单时，贺余舟溜达到角落的标本区，突然惊呼："我去！这蜘蛛比张浩然脸还大！"
"那是南洋大兜虫。"许言头也不回。
老爷爷突然笑了："小朋友懂得不少。"他颤巍巍取下个玻璃罐，"送你个好东西。"
罐子里漂浮着条状结晶，在灯光下折射出蓝紫色光芒。贺余舟凑过来："这什么？魔法宝石？"
"硫酸铜晶体，"许言接过罐子，"谢谢爷爷。"
走出店铺时天已擦黑，贺余舟非要捧着晶体罐当宝物："这能许愿吗？"
"能。"许言认真道，"许愿期末化学及格。"
贺余舟哀嚎一声，突然指着天空："快看！"
暮色中隐约可见几颗星星。许言抬头时，脖颈拉出修长的线条。贺余舟突然说："你脖子后面有颗痣。"
许言立刻拉高衣领。
"哎别遮啊！"贺余舟笑嘻嘻地比划，"像猎户座腰带最右边那颗——参宿七！"
许言愣了下："你知道参宿七？"
"当然！"贺余舟得意地转着晶体罐，"我哥天天念叨这些。"他忽然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
许言下意识倾身，听见贺余舟说："其实我分不清北斗七星和仙后座。"
"......"
"所以！"贺余舟猛地勾住他肩膀，"以后夜观天象就靠你了，许老师！"
路灯突然亮起，晶体罐在他们之间折射出一小片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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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晨会上，教导主任宣布天文社重启时，贺余舟在下面疯狂戳许言后背："天意啊！"
许言低头看报名表，突然听见麦克风刺耳的啸叫。
"下面请新任学生代表发言。"
毕欣走上主席台，改良校服衬得腰身纤细。她的发言稿只有三句话："我是毕欣。从上海转学来。谢谢。"
全场寂静两秒后，贺余舟带头鼓掌："酷！"
严筱玥作为班长上台收报名表时，故意略过了毕欣那排。许言看见毕欣伸长腿绊了她一下，严筱玥踉跄时被毕欣扶住腰——两人对视的瞬间，毕欣用口型说了句话，严筱玥立刻红着脸挣脱。
"她说的什么？"贺余舟好奇道。
许言把天文社报名表对折："'腰挺软'。"
贺余舟爆笑出声，被教导主任瞪了一眼。散会后，严筱玥怒气冲冲地拦住毕欣："你什么意思？"
毕欣正在涂唇膏，闻言轻轻抿了抿："字面意思。"她突然用唇膏在严筱玥笔记本上画了道红线，"我的联系方式。想吵架随时奉陪。"
许言拉着贺余舟绕开战场，后者还在嘀咕："她俩怎么跟偶像剧似的......"
"贺余舟。"许言突然停下。
"啊？"
"你材料买错了。"许言从书包里拿出那堆乐高和竹签，"这才是正确清单。"
贺余舟瞪大眼睛："我明明按你说的——"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耍我？"
许言嘴角微微上扬："赔偿金加倍。"
"许言！"贺余舟扑过来掐他脖子，"你学坏了！"
张浩然不知从哪冒出来："光天化日之下——"
"滚！"两人异口同声。
晶体罐在贺余舟书包里轻轻碰撞，像藏着片小小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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