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格外灿烂。程远站在人群中，目光穿过无数晃动的人头，锁定在文学院方阵里的林沐阳身上。他穿着学士服，帽子有点歪，正和旁边的同学小声交谈，嘴角挂着熟悉的浅笑。
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程远想起重生回来的那一天，仿佛就在昨日。那时的林沐阳还是个大二学生，羞涩谨慎，而现在的他，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中多了份坚定和自信。
"下面请文学系优秀毕业生代表林沐阳上台发言。"
掌声响起，林沐阳走上台，调整了一下话筒。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程远不自觉地挺直腰背，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一些。
"...在这四年里，我们学会了知识，也学会了爱与被爱。"林沐阳的声音清澈而坚定，目光扫过台下，在程远身上停留了一秒，"毕业不是终点，而是带着所学所爱，继续前行的起点..."
程远心头一热。他知道这段话是林沐阳特意加进去的，是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告白。四年来，他们从校园情侣到创业伙伴，从青涩的学生到即将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踏实。
典礼结束后，程远在礼堂门口等到了被学弟学妹们围住的林沐阳。他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耐心地回答各种问题。看到程远，他眼睛一亮，像找到救星一样快步走来。
"程学长救我，"他小声说，假装躲到程远身后，"他们问我要签名..."
程远笑着接过他怀里的花，顺势揽住他的肩膀："林作家现在可是名人了。"
自从他们的文学APP"墨语"上线并获得天使轮投资后，作为内容总监的林沐阳确实小有名气，平台上连载的小说收获了不少粉丝。
"别取笑我了。"林沐阳耳尖微红，捏了捏程远的手，"爸妈到了吗？"
程远点点头："在停车场等着呢。你爸...？"
"他说不来。"林沐阳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没关系，习惯了。"
程远心疼地搂紧他。这四年里，林沐阳的父亲只出现过一次，是在大三那年冬天。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闯到学校，嚷嚷着要儿子给他钱，引来不少围观。当时程远正在校外开会，接到室友电话立刻赶回去，看到林沐阳一个人站在寒风中，面对父亲的辱骂和推搡，脸色苍白但倔强地不肯低头。
那是程远第一次看到林沐阳爆发。他挡在爱人面前时，林沐阳却拉住了他："我自己解决。"然后对着父亲清晰地说："我不会给你钱买酒。如果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
男人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而林沐阳在程远怀里哭了整整一晚。但从那以后，他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走吧，"程远打断回忆，牵起林沐阳的手，"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别想那些。"
他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举办了小型庆祝宴。程远的父母、林沐阳的母亲（他坚持这样称呼养大他的姨妈），以及创业团队的几个核心成员都来了。席间欢声笑语，程父甚至喝得有点多，拍着林沐阳的肩膀说："我这儿子从小倔，多亏你包容他。"
林沐阳红着脸摇头："是程远一直在包容我。"
程远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四年过去，林沐阳已经能坦然接受别人的夸奖和善意，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自我否定。这个变化让程远无比欣慰。
宴会结束后，他们回到了租住的公寓。这是半年前为了创业方便租下的两居室，一间卧室，一间改造成了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阳台上摆满了林沐阳养的多肉植物。
"累了吧？"程远帮林沐阳脱下外套，顺手揉了揉他的肩膀。
"嗯..."林沐阳瘫在沙发上，头枕着程远的腿，"但很开心。你爸妈真好。"
程远低头看他，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他们也很喜欢你。我妈今天偷偷跟我说，让我们过年一定要回家。"
林沐阳闭上眼睛微笑："好。"
毕业后的生活比想象中忙碌。他们的APP虽然有了初步成功，但运营压力与日俱增。程远负责商务拓展和融资，常常早出晚归；林沐阳则带领内容团队日夜赶稿，确保平台更新频率。有时两人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几天都碰不上面。
七月底的一个深夜，程远参加完一个酒会回家，发现林沐阳还在书房工作，面前摊着几份稿件，眼圈泛红，显然疲惫不堪。
"怎么还不睡？"程远走过去，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林沐阳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你回来了...我在审下周要上线的连载小说，作者交晚了，明天必须给反馈..."
程远皱眉："这不该是编辑的工作吗？"
"小陈请假了，她妈妈住院..."林沐阳揉了揉太阳穴，"没关系，我很快就看完。"
程远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电脑屏幕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半。这一个月来，林沐阳明显瘦了一圈，原本就小的脸现在更尖了。
"明天再做。"程远不由分说合上笔记本电脑，"你需要休息。"
"不行！"林沐阳突然提高声音，一把推开程远的手，"平台不能延期更新！我们已经因为技术问题推迟过一次了，再这样下去用户会流失的！"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锐，说完自己也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程远站在原地，前世的一幕突然闪回脑海。那时他们也因为工作压力大吵一架，他选择了冷战，结果林沐阳连夜搬出了合租公寓。那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
"沐阳，"程远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与坐着的林沐阳平视，"看着我。"
林沐阳抬起泛红的眼睛，里面满是疲惫和歉意。
"我知道你很累，压力很大。"程远轻声说，"我也是。但我们不能这样透支自己。平台很重要，但你的健康更重要。"
林沐阳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我怕...怕失败。如果我们搞砸了，投资方撤资，团队解散...我们怎么办？"
程远心头一紧。原来林沐阳的焦虑不仅来自工作，更源于对未来的恐惧。他从小失去安全感，现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他害怕再次失去。
"听着，"程远捧起他的脸，拇指擦去他的泪水，"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失去一切，我还在，你还在，我们的感情还在。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林沐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他点了点头。
"平台可以重来，事业可以重建，但你累垮了，我怎么办？"程远继续道，"我们是一个团队，记得吗？不只是工作上，生活上也是。"
林沐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程远轻抚他的后背，"我们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重要的是之后怎么处理。"
他抱起林沐阳，走向卧室："现在，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处理那些稿件，好吗？"
林沐阳在他怀里点头，已经半闭着眼睛。程远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也快速洗漱完毕，躺在他身边。林沐阳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头枕在他胸前。
"程远..."半梦半醒间，林沐阳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没有走..."
程远心头一热，亲吻他的发顶："永远不会。"
第二天是周六，他们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在书房处理积压的工作。程远负责联系技术团队确认更新时间，林沐阳则专注审稿。中午程远做了简单的三明治，两人在阳台上边吃边讨论接下来的内容规划。
"其实我有个想法，"林沐阳咬着三明治说，"我们可以增加一个UGC板块，让用户也能上传短篇作品，好的可以推荐到首页。"
程远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既能增加用户粘性，又能发掘新人作者。"
"但需要增加审核人手..."
"值得投资。"程远拿出手机记下这个点子，"下周例会上我们详细讨论。"
阳光照在林沐阳脸上，他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让程远心动不已。昨晚的崩溃仿佛从未发生，但程远知道，正是因为他们共同面对了那个危机，现在的相处才更加轻松自然。
八月中旬，他们的APP用户突破五十万，获得了新一轮融资。团队决定举办一个小型庆功宴，地点就在公司附近的餐厅。
那天程远因为和投资方开会，迟到了半小时。当他匆匆赶到餐厅时，却发现气氛不对劲。团队成员三三两两站着，神情紧张，而林沐阳不在其中。
"怎么了？"程远拉住产品经理小李。
"刚才...林总监的父亲来了，"小李压低声音，"喝得醉醺醺的，说要钱...林总监跟他出去了，好像往河边方向..."
程远心头一紧，立刻冲了出去。河边公园距离餐厅不远，夜晚人迹罕至。他跑得肺部灼痛，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看到了林沐阳的身影。他正面对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那男人比四年前更加憔悴苍老，但凶恶的表情丝毫未变。
"...你以为你翅膀硬了？"男人刺耳的声音传来，"没有老子哪有你？现在有钱了，连爹都不认了？"
"我给过你钱，"林沐阳的声音异常冷静，"但你全拿去喝酒赌博了。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小兔崽子！"男人突然扬起手。
程远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林沐阳前面："住手！"
男人踉跄了一下，眯起浑浊的眼睛："又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带坏我儿子..."
"爸，"林沐阳从程远身后走出，站到与男人平视的位置，"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或我的同事，我会申请禁制令。我说到做到。"
男人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儿子会这样强硬。
"你...你敢！"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敢。"林沐阳拿出手机，"现在，请你离开。否则我立刻报警。"
男人骂了几句脏话，但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走了。程远注意到林沐阳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立刻搂住他："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林沐阳转身抱住程远，把脸埋在他肩上："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庆功..."
"可能是看到公司新闻跟踪来的。"程远轻抚他的后背，"别怕，他不会再来了。"
"我不怕，"林沐阳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只是...觉得可悲。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我不会让他毁了我的生活。"
程远亲吻他的额头："你比他坚强一百倍。"
回到餐厅后，林沐阳向团队简单解释了情况并道歉。大家纷纷表示理解，还有人开玩笑说这经历可以写成小说素材。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庆功宴在欢声笑语中继续。
回家的路上，林沐阳异常沉默。直到进了家门，他才突然开口："程远，我想写一本书。"
"嗯？什么书？"
"关于...我的成长经历。"林沐阳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向远处，"关于原生家庭的伤害，关于如何走出来，关于..."他看向程远，"关于爱如何治愈一个人。"
程远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这是个好主意。你文笔那么好，一定能帮助有类似经历的人。"
"你会...介意我写我们的故事吗？当然会用化名..."
程远笑了："完全不介意。我很荣幸能成为你故事的一部分。"
林沐阳靠在他肩上："谢谢你...今天没有冲上去打他。我知道你想。"
程远挑眉："这么明显？"
"你拳头都攥紧了。"林沐阳轻笑，"但那样只会让事情更糟。你选择了尊重我的处理方式...这对我很重要。"
程远吻了吻他的发顶："你长大了，我的小林作家。"
十月份，林沐阳开始动笔写那本书，同时继续负责APP的内容运营。程远则忙于拓展线下合作，计划将优质IP改编成有声书和剧本。虽然忙碌，但他们约定每周日必须休息，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起放松。
某个周日下午，秋阳正好，他们躺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看书。林沐阳突然放下笔记本，转向程远："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前世...我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程远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问题他逃避了四年多，从未详细告诉林沐阳那个雨夜的真相。
"城西的高架桥下，"他最终轻声回答，"你打车离开，我追出去...然后发生了车祸。"
林沐阳倒吸一口气："所以你是...在那场车祸中...？"
"是的。"程远放下书，直视他的眼睛，"但这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个意外。前世我们的关系已经破裂很久了，车祸只是...结局。"
林沐阳的眼中泛起泪光："我还是很难过..."
"别难过。"程远将他拉入怀中，"你看，我们现在多好。你父亲不再骚扰你，我们的创业步入正轨，你的书也快写完了...前世没能实现的，这一世都实现了。"
林沐阳紧紧抱住他："我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程远身体一僵："为什么？"
"做个了结。"林沐阳抬头看他，"和过去正式告别。"
第二天傍晚，他们开车来到城西的高架桥下。四年过去，这里变化不大，只是路灯换成了更亮的LED。程远停好车，两人站在人行道上，谁都没有说话。
"就是这里..."程远轻声说，"你上了出租车，往那个方向走了。"
林沐阳握住他的手："这次我不会走。"
他们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林沐阳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我带了点东西。"
盒子里是几朵干花和两个小小的蜡烛。林沐阳蹲下身，将干花摆成一个圆圈，点上蜡烛："为前世的我们。"
程远喉咙发紧，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烛光摇曳。这个简单的仪式像是一种超度，为过去的灵魂送行。
蜡烛燃尽后，他们手牵着手回到车上。程远发动车子时，发现林沐阳在默默流泪。
"沐阳？"
"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幸福。"林沐阳擦掉眼泪，"谢谢你回来找我，谢谢你没有放弃。"
程远倾身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永远都不会。"
十二月底，林沐阳完成了他的半自传体小说《重生之爱》，很快被一家知名出版社看中，计划来年春天出版。同时，他们的APP用户突破百万，开始盈利。团队决定扩大办公室，招募更多员工。
圣诞节前夕，程远偷偷准备了一个惊喜。他联系了林沐阳的编辑，拿到了《重生之爱》的样书，然后带着这本书回到他们初遇的大学校园。
冬日的校园安静祥和，大部分学生已经放假回家。程远站在文学院三楼的那间教室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林沐阳正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写作，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程远轻轻推开门。林沐阳抬起头，惊讶地睁大眼睛："程远？你怎么...编辑说样书下周才能...等等，那是...？"
程远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本还散发着油墨香的《重生之爱》。他走到林沐阳面前，将书放在桌上，然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林沐阳，"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铂金戒指，"前世我没能给你的承诺，这一世我想补上。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沐阳的眼泪瞬间涌出。他站起身，又哭又笑："你...你竟然在这里...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完整的轮回。"程远微笑，"所以，你的答案是？"
林沐阳伸出左手："你知道的，一直都是'愿意'。"
程远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站起身，深深吻住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时光倒流，又仿佛时光静止。
"你知道吗，"分开后，林沐阳摸着那枚戒指轻声说，"我书的最后一章就叫《求婚》。"
程远惊讶："你早就知道我会求婚？"
"不，"林沐阳狡黠地笑了，"我只是...希望你会。所以先写下来了。"
程远大笑，将他搂入怀中："我的小林作家，现在你连现实都能安排了？"
"只安排和你有关的部分。"林沐阳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因为这一世，下一世，每一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窗外，冬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校园。教室里，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影子在地板上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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