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心脏樱花雨

\[正文内容\]月光从塔顶观测台破碎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地上划拉出一个银白的三角形。林小糖站在那片光与影的交界处，右手里捏着刚从自己胸腔拽出来的机械心脏。数据线崩断的地方蓝光直往外冒，在地上投下一跳一跳的光斑，跟打碟机似的。

"终止协议，或者我们一起变成烟花。"她说话的声线忽高忽低，一半是人类喉咙发出来的，带着点颤音，一半是机械合成的，冷冰冰的没感情。她用人类那只手的食指，死死按在机械心脏瓣膜旁边一颗红色的按钮上。金属左手的指关节捏得咯咯响，关节缝里还在往下滴蓝色的液体。

母亲站在对面，白大褂的下摆沾着些黄色的污渍，也不知道是啥。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护目镜，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睛。"你以为这是你的身体？"她声音挺平静，但握着试管的手关节发白，"每个器官都标着林氏专利号，包括你现在说话的嗓子。"

林小糖的机械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频率快得跟闪光灯似的。胸口那边，那颗还没被换掉的人类心脏突然一抽，疼得她差点蹲下去。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旁边锈迹斑斑的天文望远镜，镜片上正好映出自己的脸——一半还是原来的样子，另一半已经变成银灰色的金属，接缝处闪着蓝光。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母亲捋袖子的时候，胳膊上露出一小截纹身，上面写着"Project 0420"。就是通风管里那张照片上的日期。

母亲突然抬起手，手腕上植入皮肤的控制器亮起来，血红色的光。观测台的墙壁跟出汗似的，开始渗出银色的液态金属，这些金属自己流动起来，在墙上组成了一个倒计时面板。数字从08:59开始跳，红得晃眼。

"实验室自毁程序启动。"母亲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三分钟后，这里所有的记忆数据都会蒸发。"

林小糖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突然飘起粉色的光粒，跟动画片里的樱花似的。是全息投影启动了，估计是刚才太混乱碰到了什么开关。粉色的光粒飘到空中，正好跟她机械心脏里溅出来的蓝色液体混在一起，落在地上，冒起一小团一小团蓝粉渐变色的泡沫，跟肥皂泡似的，就是不破。

"轰——"头顶突然传来巨响。一块估计有洗脸盆那么大的钢筋混凝土砸了下来，直奔母亲那边。林小糖想都没想，左臂哗地一下就伸长了，液态金属一直长到快三米，以一个看着就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硬生生把那块水泥撑住了。

钢筋的尖刺离母亲脖子就几厘米。月光从钢筋缝里漏过去，在母亲后颈上照出一个十字形的光斑。林小糖眼睛突然瞪圆了——母亲后颈上有个接口，跟她自己枕骨后面那个一模一样！接口周围的皮肤还有点红，像是刚做手术没多久。

她机械义眼自动对焦，扫了一下那个接口。数据库里立马跳出来手术记录——就是她被塞进《少年荒野行》那个综艺的前一天做的手术。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不是整齐划一的机器人走路声，是很多关节转动的咔咔声，还夹杂着……少年人的咳嗽声？听着像是变声期那种嗓子眼里卡了口痰似的动静。

"哐当！"防火门被撞开了。一群跟严浩翔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冲了进来，得有三十多个。最前面那个额头上有个星星形状的疤，林小糖心里咯噔一下——严浩翔小时候爬树摔的，跟这个位置形状都一样。这些克隆体全都伸出右手，对着林小糖这边。

林小糖把机械臂收回来，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没想到那些克隆体突然动了，不是来抓她，而是以她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背对着她，面朝外。

001号，就是那个有星星疤的，突然往前一步，挡住了后面射过来的电击网。电网打在他身上，滋啦冒白烟，他胸口像是开了朵蓝色的花，数据流往外喷。

林小糖脑子有点懵。这些克隆体打架的路数……怎么跟严浩翔小时候在胡同里跟人抢地盘的时候一模一样？没章法，但是猛，专挑疼的地方打。有个编号017的克隆体，打架的时候突然瞳孔变成了琥珀色，就一瞬间，然后又变回蓝色了。

混战中，林小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001号的后颈。她心里又是一惊——也是神经接口，但比她的简单，好像……没有那个强制重置记忆的装置。

就在这时候，她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根机械羽毛突然发烫。她下意识地把羽毛往旁边的控制台一按。羽毛"啪"地一下展开了，变成了一个微型键盘。上面的按键排列看着眼熟……林小糖凭着肌肉记忆，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上、下、左、右、A、B。这是他们小时候玩的那个任天堂游戏机的作弊码。

"嗡——"整个观测台突然亮了。360度都是全息投影，全是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有个严浩翔，从婴儿到少年，各种年纪的都有。

林小糖的眼睛都看直了。有个画面她记得特别清楚：七岁的严浩翔，穿着个小黄鸭雨衣，蹲在樱花树下，手里捏着颗奶糖，递给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那是她。

"这个给你，吃了就是我老婆。"小严浩翔奶声奶气地说。

旁边一个画面跳出来，十岁的严浩翔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按在手术台上，他爸林国梁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跟U盘似的东西。小严浩翔挣扎得厉害，脖子后面就是这个接口，血乎乎的。

还有十四岁的严浩翔，把一份文件撕得粉碎，朝着他爸大吼："我死都不会让你动糖糖！"

这时候，那些全息的樱花瓣飘啊飘，落到地上的血迹上，没渗进去，反而起了化学反应。一股味道飘进林小糖鼻子里——是小时候她家后院那棵老樱花树底下的味道，下雨之后泥土混着花的那种腥甜。

001号克隆体突然走向那个锈迹斑斑的天文望远镜。他调整焦距的姿势，手指敲上面刻度盘的力道，甚至歪头看目镜的角度……跟严浩翔本人一模一样。林小糖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对着星空，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她读懂了——"北斗第七星指引回家的路"。这是严浩翔小时候教她认星星的时候说的话。

"够了！"母亲突然叫了一声。她一把扯掉护目镜，露出两只眼睛。林小糖看着她的眼睛，愣住了——也是琥珀色的，跟她一样，跟严浩翔原来的颜色也一样。母亲右手一直捏着左胸的口袋，里面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零件在碰撞。

"他说只是记忆备份……"母亲的声音开始抖，眼泪下来了，"我以为只是把严浩翔的记忆copy下来，给你做个玩伴……直到你十三岁生日那天，他换掉你的心脏……"

林小糖感觉自己握着机械心脏的手在抖。"严浩翔的记忆为什么在我心脏里？"她问，声音哑得厉害。

母亲突然尖叫起来，跟疯子似的："因为你是容器！严浩翔的原始记忆必须在你心脏里培育730天！之后才能移植到新的身体里！"

她一边叫，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林小糖。是个芯片，装在一个心形的金属链坠里。林小糖接住一看，链子很眼熟——这是她十三岁的时候用自己零花钱给母亲买的生日礼物，一条银链子，当时母亲还挺高兴的。现在链子还在，吊坠被改成装芯片的容器了。链坠背面刻着三个字：勿忘我。

墙上的倒计时跳到最后90秒。红色的数字特别扎眼。全息投影还在播着过去的画面，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映在母亲脸上，她眼泪汪汪的眼睛里，一半是月光，一半是投影的樱花，看着怪怪的。

林小糖把芯片捏在手里，贴在胸口。人类心脏那边突然传来一阵 warmth，不是温度，是感觉上的温暖。她低头一看，身上那些金属纹路好像淡下去一些，大概消退了有那么一小半。

她走到望远镜那边，最后调整了一下角度，指向天空。目镜里，北斗七星特别亮。她想起小时候，严浩翔趴在她家房顶上，指给她看："那颗最亮的是瑶光星，北斗第七星。以后不管你在哪，看着它，我就能找到你。"

墙上的倒计时变成30秒。

林小糖深吸一口气，爬上窗台。外面风挺大，吹得她头发乱飞。楼下，那37个严浩翔克隆体全都抬起头看着她，然后慢慢蹲下，手拉手，组成了一个肉垫似的东西。

001号站在最中间，抬起头，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琥珀色，跟记忆里那个给她奶糖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林小糖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自由落体的那几秒钟，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她看见小时候严浩翔把偷藏的奶糖塞进她嘴里，看见他替她背黑锅被老师罚站，看见他在樱花树下说"我会永远保护你"……

"砰！"她落在软软的"肉垫"上。克隆体们哎哟哎哟地叫着，但没人松手。林小糖趴在001号身上，他抬头看她，露出个有点傻气的笑，然后眼睛慢慢变回蓝色，身体开始透明，最后化成一堆蓝色的光点，飘走了。其他克隆体也一样，一个个化成光点，像萤火虫似的。

警笛声从老远传过来，听着不止一辆。林小糖握紧手里的心形链坠，芯片有点硌手。她最后看了一眼天文塔顶，母亲的身影在火光里越来越小。

这时候，她手里的芯片突然亮了。严浩翔的脸在空中闪了一下，模模糊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糖糖……找到第七星基地……小心……我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