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在宫墙外喧嚣，温郁坐在轿中，指尖轻轻摩挲着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她今日穿的是月白对襟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整个人如初春柳枝般柔婉清丽。
“到了。”轿帘被掀开，微风扑面而来，带着朱红宫门下厚重的沉香气息。
温郁扶着嬷嬷的手下了轿，抬眼望去，满庭秀女或低眉顺目，或含笑自矜，皆是京中名门之女。她微微一笑，提裙步入队列，脚步轻盈，似踏水而行。
“温家嫡女，温郁。”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时，皇帝正倚在龙椅上打量众女。他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温郁身上，久久未移。
“抬起头来。”
温郁依言抬头，眼波流转间，如月下梨花带露。皇帝唇角微扬：“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
一旁的华妃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陛下，选秀尚未开始，便先夸赞一位秀女，怕是要冷了旁人的心。”
皇帝闻言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温郁垂眸，睫毛轻颤，仿佛羞怯，实则眼角余光已扫过华妃的脸色与动作。
“臣女温郁，见过华妃娘娘。”她低声福身，语调温柔。
华妃放下茶盏，金镶玉的指甲敲在瓷杯沿上，“叮”的一声脆响。
“温家小姐倒是很会说话，只是不知……是否也懂得规矩？”
温郁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温婉：“娘娘教诲，臣女洗耳恭听。”
“那本宫就考校你一二。”华妃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今日日头正好，不如让温小姐在这日头底下，再练练跪礼如何？”
此言一出，众秀女皆变了脸色。
温郁却只是轻轻点头：“谨遵娘娘吩咐。”
她缓缓跪下，膝盖压在青石砖上，阳光炙烤着后背，汗水顺着脊梁滑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任由烈日灼烧，不动不语。
“温小姐可还受得住？”华妃悠悠开口。
“回娘娘，臣女尚能坚持。”温郁声音平稳，无一丝颤抖。
华妃眯起眼：“倒是有几分韧劲。”
皇帝皱了皱眉：“罢了，华妃何必为难一个新入宫的秀女。”
华妃笑着应声退下，眼中寒意却更深。
良久，太监宣读入选名单。
“温郁，留牌子，封为常在，赐居延禧宫。”
温郁起身，屈膝谢恩，动作优雅，仿佛方才的炙热不曾存在。
她转身离开大殿，步履从容，直到绕过宫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娘娘。”小宫女上前递上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的汗。
温郁接过帕子，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华妃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惜……我偏要让她后悔今日之举。”
夜色渐浓，延禧宫内烛火摇曳。
温郁坐在铜镜前卸妆，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伸手触碰脸颊，指尖冰冷。
忽地，她怔住——
镜中的自己，嘴唇竟没有颜色。
她猛地睁大眼，再看镜中，分明还是那张脸，却像是隔着一层雾，模糊不清。
她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谁？！”她低喝一声。
寂静无声。
温郁再看向镜子，只见镜中自己缓缓抬起手，嘴角弯起一个陌生的弧度。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她的脸，却是别人的眼神。
她猛地将镜子翻转过去，心跳剧烈，呼吸急促。
“是我太累了……”她喃喃自语，手指仍有些发抖。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宫女送热水进来。
温郁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放着吧，我要歇息了。”
宫女应声退下。
她望着窗棂外的月色，心中却升起一丝说不清的不安。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曾说过一句话：
“入宫如入局，一步错，步步错。”
可她没想到，这局，竟从她踏入宫门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她似乎……并不是唯一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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