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碎玉轩内烛火摇曳,温郁坐在案前,手中轻轻翻动着一本泛黄的旧册。她眉心微蹙,目光落在那几个模糊却熟悉的字迹上——“纯元皇后”。
青禾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热茶,低声问道:“娘娘还在看这书?”
温郁未答,只将书缓缓合拢,指尖摩挲着封皮,良久才道:“华妃不会善罢甘休。”
青禾身子一颤,低声道:“娘娘是说……她要动手了?”
温郁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如水:“她若不动手,反倒不正常了。”
果然,翌日清晨,宫中便传来消息——华妃将于三日后在松风阁设宴,邀新入宫的几位嫔妃赏花品茗,以示和睦。
温郁接过请帖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知道,这场“赏花宴”,不过是华妃精心设下的局。
午后,碎玉轩外蝉鸣阵阵,阳光透过窗纸洒在案几上,光影斑驳。温郁斜倚在榻上,手中执一枚棋子,缓缓落下。
对面坐着的是她近日收买的宫女小翠,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小翠压低声音,“那松风阁的酒壶,会在宴席前由华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送来,说是特意从府中带来的西域美酒。”
温郁点头,并未惊讶。
她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语气淡然:“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待小翠退出去后,温郁起身走到妆匣前,打开最底层的一格,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她轻轻旋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而出。
这是她在选秀之前便备下的解毒丹,专为今日所用。
夜深人静之时,温郁独自坐在灯下,将瓷瓶中的药丸小心碾碎,混入一杯温水中,仰头饮尽。
窗外风声微起,吹动帘幕,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三日后,松风阁内花团锦簇,香气四溢。殿中早已布置妥当,案几上摆满了各式珍馐与果品,空气中浮动着淡淡酒香。
温郁一身素雅长裙,缓步走入阁中,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她环顾四周,只见各宫嫔妃已陆续到场,而华妃则高坐主位,身着明艳宫装,唇角含笑,眼中却藏着一丝冷意。
“温常在可算来了。”华妃笑着招手,“本宫还道你不赏脸呢。”
温郁盈盈行礼,柔声道:“臣妾怎敢怠慢娘娘,只是今日晨起略感不适,耽误了些时辰。”
华妃笑意更深:“无妨,快坐下吧。”
温郁谢过,落座于偏席,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酒壶。她心中已有数,面上却不露痕迹。
宴席开始,众人举杯畅饮,气氛一时热闹非凡。轮到敬酒时,华妃亲自斟了一杯,递给温郁。
“温妹妹初入宫闱,便得皇上青睐,实在令人羡慕。”华妃语气温和,“这一杯,敬你。”
温郁接过酒杯,指尖微凉,却仍微笑道:“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是个新人,何敢谈受宠之言。”
她说着,目光微微垂下,似是在低头思索什么。
下一刻,她忽然“哎呀”一声,像是失手般将酒杯打翻在地,琥珀色的液体洒在青砖上,迅速被地面吸收。
满堂皆惊。
华妃脸色微变,笑容僵在脸上:“温妹妹这是……?”
温郁神色慌乱,连忙跪下:“臣妾惶恐,不知为何手竟这般抖……怕是方才走得太急,有些头晕。”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太监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皇帝缓步走入殿中,目光落在地上洒落的酒液上,眉头微皱。
华妃强作镇定,笑道:“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皇帝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温郁:“你可是身体不适?”
温郁抬头,眼底泛红,声音哽咽:“回皇上,方才娘娘赐酒,臣妾本想敬谢恩情,谁知手一滑,竟将酒打翻了……臣妾惶恐,只怕惹娘娘生气。”
华妃脸色微沉,却仍笑道:“小事而已,皇上不必介怀。”
皇帝闻言,却未露出笑意,反而神色凝重地望向她:“朕听闻此酒乃华妃特地从府中带来?”
华妃一怔,随即点头:“正是西域贡品,难得一见。”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道:“传太医来。”
殿中空气瞬间凝滞。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来,跪地叩首后,取了地上的酒液残渣细细查验。片刻后,他抬起头,面色凝重:“回皇上,此酒……确有毒。”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华妃猛地站起,厉声道:“胡说!我怎会做这种事?!”
皇帝目光森寒,缓缓转头看向她:“华妃,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华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仍试图辩解:“皇上,这其中定有误会……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温郁依旧跪在地上,低声道:“娘娘若真无辜,又何必如此紧张?”
她的话虽轻,却像一把利刃,直刺华妃心口。
皇帝望着她许久,最终冷冷开口:“华妃,即日起闭门思过,不得出宫一步。”
华妃瘫坐在地,双目无神。
皇帝转身欲走,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温郁一眼:“你且先回去休息,好好养着。”
温郁俯身行礼,声音温柔:“谢皇上关心。”
待皇帝离开后,众嫔妃也纷纷告退,殿中只剩下了温郁与华妃。
华妃死死盯着她,眼中怒火燃烧:“你早有准备,是不是?”
温郁轻轻一笑,语气温婉:“娘娘多虑了,臣妾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哪有什么准备?只是……天理昭昭罢了。”
她说完,缓缓起身,提起裙裾,一步步走出松风阁。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宫墙上,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她没有回头,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摔物声,夹杂着压抑的哭喊。
回到碎玉轩,温郁站在窗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久久不语。
青禾轻声问:“娘娘,接下来该如何?”
温郁轻轻一笑,眼神却透着几分冷意:“她既然动了手,就别怪我步步紧逼了。”
她转身走向内室,衣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烛火晃动,在墙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下一瞬,一只夜枭掠过屋檐,发出一声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