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尚未散尽,碎玉轩内已燃起几盏灯笼。温郁立于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淡青梅花,目光落在远处渐次亮起的宫灯上,神色平静如水。
“娘娘,敬事房方才传话来,今夜皇上召您侍寝。”青禾低声禀报,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郁微微颔首,并未显露出半分激动或惶恐,只轻声道:“知道了。”
她缓步走向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容颜,眉目如画,唇色却略显苍白。她抬手蘸了些胭脂,在唇间轻轻一抹,顿时添了几分娇艳。
“娘娘……真的不担心吗?”青禾小心翼翼地问。
温郁淡淡一笑:“既已入了这深宫,便没有回头路。既然皇帝愿看我一眼,那便要让他看得真切、记得长久。”
青禾不再多言,默默替她更衣梳妆。待一切妥当,已是掌灯时分。
御驾来接她的太监已在门外候着,恭敬地引她上了软轿。一路上,宫墙高耸,灯火阑珊,偶有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郁闭目靠在轿中,心绪却清明如水。
她知道,今晚这一局,她必须赢。
到了承乾殿外,早有宫人候着,引她入内。殿内香炉袅袅,熏的是沉水香,气息幽远而沉静。她低眉敛目,缓步行至殿中,跪下叩首。
“臣妾温氏,参见皇上。”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帘后传来:“起来吧。”
她起身,缓缓抬头,目光与皇帝对上。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执一卷书,神情专注,眉宇间透着几分倦意,却掩不住那一身帝王气度。
“你来了。”皇帝放下书卷,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这几日可还习惯?”
温郁垂眸,声音柔婉:“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到身边。温郁依言落座,姿态端庄,却不失亲昵。
“听说你在松风阁那一场宴席上,应对得体,临危不乱。”皇帝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朕原以为你是个柔弱之人,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胆识。”
温郁微微低头,语带羞涩:“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是运气罢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谦虚。”
两人说着闲话,气氛渐渐轻松下来。温郁察言观色,知皇帝今日心情尚佳,便趁机提起一事。
“皇上,臣妾近日听闻宫中传言,说昔日纯元皇后曾最爱在御花园东侧赏梅,不知是否属实?”
皇帝闻言,神色微怔,眼底浮起一抹淡淡的哀思。
“你怎么会提起她?”他低声问道。
温郁轻轻叹息,道:“臣妾只是偶然听宫人说起,心中好奇罢了。那位皇后娘娘才貌双全,仁德贤淑,实在令人敬仰。”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道:“她确实喜欢梅花,每年冬至前后,都会亲自去御花园剪枝。她说,梅花虽寒,却最是坚韧,开得也最艳。”
温郁静静听着,眼神温柔,似是在倾听一段遥远的故事。
皇帝望向窗外,目光悠远:“她走得太早了……若她在世,想必也会喜欢你这样聪慧的女子。”
温郁心头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常,轻声道:“能得皇上一句称赞,臣妾已是三生有幸。”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她,忽觉心中柔软一片。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很好。”
温郁低头,脸颊微红,指尖微微颤抖。
那一夜,烛影摇曳,暖意融融。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碎玉轩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青禾披衣起身,推开门,只见一名小太监捧着圣旨等候在外。
“皇上有旨,温常在温氏,侍寝有功,特晋为贵人,赐居偏殿,赏金珠玉器若干,即刻搬入。”
宣旨完毕,小太监笑着递上一份礼单:“恭喜温贵人,皇上这次赏得格外丰厚呢。”
青禾喜出望外地接过,转身奔入内室。
温郁刚醒,听得消息,嘴角微微扬起。
“果然……昨夜的一番功夫,没白费。”
她起身梳洗,换上新赐的宫装,走出门来。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
碎玉轩外,已有宫女太监前来贺喜,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与当初冷淡的态度判若两人。
温郁一一应答,笑容温婉,举止大方。
午后,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召见各嫔妃,温郁也在其中。
她换了一身素雅裙衫,随众人步入坤宁宫。皇后端坐主位,面带笑意,逐一询问众嫔妃近况。
轮到温郁时,皇后目光微沉,含笑道:“温贵人初封便得圣宠,真是可喜可贺。”
温郁盈盈行礼,语气温柔:“臣妾不过侥幸得宠,不敢称贵,唯愿安守本分,不负圣恩。”
皇后笑了笑,点头道:“你能如此谦逊,甚好。”
然而,温郁分明察觉到,皇后眼角扫过她时,带着一丝探究与审视。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心中却已明白——
皇后,已经开始盯上她了。
离开坤宁宫后,青禾低声问道:“娘娘,皇后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温郁轻轻一笑:“她自然察觉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顿了顿,目光微凉:“接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行事。”
青禾点点头,面色凝重。
回到碎玉轩,天色已晚。温郁站在廊下,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思绪翻涌。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身后传来青禾的声音:“娘娘,敬事房又送来一份名单,说是皇上明日想召见几位大臣议事。”
温郁接过名单,目光掠过上面的名字,忽然停在其中一个姓氏上。
她轻轻念出那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你也开始注意我了吗,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