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永宁宫的琉璃瓦,檐角铜铃轻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温郁。她缓缓收回望向坤宁宫的目光,指尖残留着被烛火灼过的余温。青禾正低声吩咐宫人添炭,暖阁里氤氲着淡淡的药香。
“娘娘,明日辰时三刻,太医便要来请脉。”青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织金披帛轻轻搭在温郁肩上。
温郁颔首,未多言。自得知有孕以来,皇帝愈发体贴,连御膳房每日送来的膳食都亲自过问。可她心中却始终悬着一根弦——皇后未曾动,不代表不会动。
翌日清晨,碎玉轩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郁刚用完早膳,便听青禾匆匆禀报:“娘娘,沈贵人临盆了!”
温郁神色一凛,搁下手中的银匙,起身道:“备轿,去欣贵人宫中。”
不多时,软轿已停在欣贵人所居的偏殿外。温郁踏入内室,只见屋内灯火通明,稳婆与太医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药草交织的气息。
眉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额角沁满冷汗,见温郁进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姐姐……来了。”
温郁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在呢,别怕。”
眉庄眼眶微红,声音虚弱:“疼得厉害……我怕撑不住……”
温郁轻轻抚着她的发鬓,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一定能撑住。孩子等你抱他看这世间繁华,你不许放弃。”
眉庄闭上眼,泪水滑落,咬紧牙关,再度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屋内气氛凝重,太医眉头紧锁,稳婆不断催促:“再使把劲儿,头已经出来了!”
温郁站在床边,紧紧握着眉庄的手,一遍遍鼓励:“对,就是这样,再加把劲儿,孩子就在你怀里了。”
终于,在一声啼哭划破寂静后,稳婆高声喊道:“生了!是个小阿哥!”
众人皆松了口气,温郁低头看着眉庄,眼中满是欣慰:“你做到了。”
眉庄虚弱地笑了,眼角泪痕未干,却透着初为人母的柔软。
温郁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水,低声道:“好好歇息吧,一切都有我。”
不多时,皇帝亦闻讯赶来。他一身玄色龙袍尚未换下,神色间满是激动与关切。见眉庄安然无恙,怀中抱着新生的皇子,他俯身轻抚孩子的脸庞,目光柔和至极。
“辛苦你了。”他看向眉庄,语气温柔,“朕即刻下旨,晋你为惠妃。”
眉庄虚弱地行礼谢恩,皇帝又转头看向温郁,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激:“多亏你在旁陪伴,才让她安心。”
温郁微微一笑,福身道:“臣妾不过是尽己所能罢了。”
皇帝点头,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庞上,叮嘱道:“你也该回去歇息,莫要太过劳累。”
温郁应下,辞别皇帝,缓步走出偏殿。晨光洒落在宫墙上,映照出她纤长的身影。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间灯火渐熄的屋子,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回宫的路上,青禾低声问道:“娘娘,您身子还受得住么?方才站得太久,脸色有些发白。”
温郁淡淡一笑:“无妨,只是有些倦了。”
回到永宁宫,温郁卸下外袍,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腹中尚无所觉,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却早已压在心头。
午后,安陵容前来探望,带来几样补品,并低声说道:“娘娘,昨夜奴婢亲眼见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又去了御膳房,似乎在与某位嬷嬷密谈,奴婢不敢靠得太近,只听得几句零散之词。”
温郁抬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中一句是‘温氏已有孕’,另一句是‘不能让她坐大’。”
温郁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皇后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她低声道,语气平静如水,“只是,她若想动我,也得掂量清楚分量。”
安陵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温郁垂眸,指尖轻抚腹部,缓缓道:“棋局已然铺开,只看谁先走错一步。”
安陵容低头应是,片刻后告退离去。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温郁倚窗而立,望着远处的坤宁宫方向。夜风吹起她的衣袂,如同一只欲飞的蝶。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此时,坤宁宫内,皇后正静静坐在镜前,手中握着一枚玉簪,眼神晦暗不明。
“娘娘。”身旁嬷嬷轻声唤道,“温氏已有孕,咱们该如何应对?”
皇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寒潭般深沉:“她既然敢动,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将玉簪轻轻搁在桌上,动作轻柔,却透着一股狠意。
窗外,风起,吹灭了一盏宫灯。
温郁回到寝殿,青禾为她卸下发髻,轻声道:“娘娘,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皇后?”
温郁倚在窗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淡淡道:“棋已落下,只看谁能走到最后。”
她伸手取下发间一支银簪,轻轻拔出其中一小截,露出藏于其内的密函。纸上写着一行小字:“皇后未死,蛰伏犹存。”
她将密函揉成一团,投入烛火之中,火焰舔舐着纸张,直至化为灰烬。
窗外,风起云涌,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映照着宫墙深处,也映照着一场尚未落幕的较量。
温郁缓缓闭上眼,睫毛轻颤,似是在思索什么。
而此刻,远方某处,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座宫殿,目光幽深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