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晨光刚染亮云深不知处的黛瓦，魏婴便被窗棂外窸窸窣的响动惊醒。揉着眼睛推开窗，只见白狐蹲在石桌上，前爪下压着片带着晨露的竹叶，上面用朱砂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
"小机灵鬼，这是给我的？"魏婴笑着将竹叶别进腰间，白狐立刻亲昵地蹭上他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身后突然传来清咳声，魏婴转身便撞进蓝忘机带着薄霜的目光里，对方怀中抱着忘机琴，袖口还沾着未拍净的草屑。
"含光君起得真早！"魏婴晃了晃白狐送来的竹叶，"看来今天练习有小老师监督了。"蓝忘机别开眼，耳尖泛起薄红，却默默在青石上铺开琴谱。白狐见状，轻巧地跃到魏婴肩头，尾巴卷住陈情递到他手中。
琴音与笛声交织的瞬间，竹林深处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蓝曦臣手持青瓷盏款步而来，盏中飘着几朵新鲜的玉兰花："听闻二位在此练曲，特来送些醒神茶。"话音未落，蓝景仪举着扫帚追来，发带歪在脑后："魏无羡！你昨夜害我被叔父罚抄家规，今天必须教我怎么让兔子乖乖听话！"
魏婴被围在中央，陈情抵在唇边笑得眉眼弯弯："先说好，学会了可不许去告状。"蓝忘机垂眸抚琴，余光却始终落在少年飞扬的衣摆上，琴音不自觉染上几分轻快。忽然，林间刮起一阵急风，将魏婴发间的玉兰花卷向半空。
蓝忘机几乎本能地抬手，修长手指堪堪接住落花。魏婴仰头看他，眼尾漾着笑意："含光君这是要与我定情吗？"蓝忘机耳尖瞬间通红，正要将花放下，却见魏婴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冰凉的指尖："不过这花配你比配我好看多了。"
蓝曦臣适时轻咳一声，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听闻魏公子擅画符，不知可否......"话未说完，蓝景仪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叔父来了！"众人慌乱收拾时，魏婴眼疾手快将玉兰花别进蓝忘机衣襟，蓝忘机僵在原地，琴音都走了半拍。
待蓝启仁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白狐突然从魏婴怀中窜出，嘴里叼着个油纸包。蓝思追凑近一看，竟是云梦特色的酥糖："这是......后山没有这种糖吧？"魏婴眨眨眼，朝蓝忘机挑眉："说不定是有位闷葫芦偷偷下山买的？"
蓝忘机猛地转身，琴囊上的银铃撞出清响："聒噪。"可当他瞥见魏婴将酥糖分给众人时眼角的笑意，袖中的手却悄悄握紧了——怀中还藏着特意多买的一包，想着若少年吃得欢喜，明日便再去寻些。
暮色降临时，魏婴倚在静室门框上吹着小曲，白狐蜷在他脚边打盹。蓝忘机抱着新抄的琴谱走来，见少年发间又别了朵小野花，终究没忍住伸手替他扶正。四目相对的刹那，远处传来蓝景仪的呼喊："魏无羡！快来帮我给兔子搭窝！"
魏婴笑着应了声，转身时衣摆扫过蓝忘机手背。蓝忘机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低头看着琴谱上被汗水晕染的字迹，那是他反复修改的《问灵》变调——原来有些情愫，早已随着琴笛和鸣，在云深不知处的晨昏里悄然生根。
暗香浮动
夜已深，静室烛火摇曳。蓝忘机坐在案前批注典籍，余光却不时瞥向床榻方向。魏婴抱着白狐蜷成一团，呼吸轻浅，白日里疯闹沾上的草屑还黏在发间。
忽有夜风穿窗而入，烛火猛地晃了晃。蓝忘机起身去关窗，却见魏婴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薄毯滑落至腰际。少年单薄的脊背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柔光，蓝忘机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取过一旁的披风，正要替他盖上。
“含光君......”魏婴突然呢喃出声，蓝忘机如触电般僵在原地，披风悬在半空。“别走......”少年皱着眉，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蓝忘机心跳如擂鼓，却任由魏婴攥着，直到那只手慢慢松开，重新陷入沉睡。
第二日清晨，魏婴是被鼻尖的甜香唤醒的。睁眼便见白狐蹲在枕边，爪子下压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的云梦藕粉糕，还放着张小字条，字迹工整清隽：“早膳。”
“小狐狸，这是含光君送的？”魏婴笑着挠了挠白狐下巴，却见它突然竖起耳朵，窜到窗边。顺着它的目光望去，蓝忘机正立在廊下，握着卷书的手不自然地收紧，耳尖通红。
“含光君！”魏婴举着食盒跳下床，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多谢你的糕点！比昨天的还好吃！”蓝忘机别开眼，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少年赤着的脚上：“小心着凉。”
话音未落，蓝景仪风风火火跑来：“魏无羡！泽芜君说今日去后山采灵植，让你也......”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盯着魏婴手中的食盒，又看看蓝忘机泛红的耳尖，“你们......”
“没什么！”蓝忘机冷声打断，转身就走，却在迈出两步后停住。他从袖中掏出双木屐，轻轻放在魏婴脚边，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蓝景仪目瞪口呆，魏婴捧着食盒笑得眉眼弯弯。
后山溪畔，蓝氏子弟分散开来寻找灵植。魏婴蹲在溪边，正逗弄着游过的小鱼，忽觉肩头一沉，白狐不知从哪叼来朵鲜艳的野蔷薇，轻轻放在他发间。
“阿羡，这花很衬你。”蓝曦臣不知何时走来，手中竹篮里装满各色灵植，“方才忘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递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桂花酿，“他说你昨日提过想尝尝云深的桂花酿。”
魏婴愣住，指尖轻轻摩挲着油纸包。远处，蓝忘机正在专心采集草药，却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发现被人注意到后，又立刻慌乱地别开视线。
夕阳西下时，众人满载而归。魏婴故意放慢脚步，等蓝忘机走到身旁，才晃了晃手中的桂花酿：“含光君，要不要一起尝尝？”
蓝忘机脚步微顿，最终默默点头。两人寻了处僻静的竹林坐下，月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魏婴打开酒坛，先给蓝忘机倒了一杯，自己则直接对着酒坛喝起来。
“真甜！”魏婴抹了把嘴角，转头看向蓝忘机。月光落在少年眼中，比酒更醉人。蓝忘机望着他，喉间发紧，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却呛得咳嗽起来。
“含光君，你不会喝酒？”魏婴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替他拍背。蓝忘机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
“魏无羡......”蓝忘机低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然而话未说完，白狐突然从树上窜下，打翻了酒坛。酒香四溢间，魏婴的笑声回荡在竹林，蓝忘机望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云深不知处的夜，因着这悄然滋长的情愫，愈发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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