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和甜腻的糖粉气味送走。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严浩翔的腰稳住两人，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抬起来，护在严浩翔差点撞到旁边一个巨大棒棒糖的后脑勺上。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保护的本能。
“撒手！”张真源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努力想维持住那份被吵醒的不爽和嫌弃，“严浩翔！你给我下去！像什么样子！还有，你梦里的张哥就只会骂你是吧？！”他试图去掰开严浩翔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动作却远没有语气那么坚决，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嘿嘿嘿，”严浩翔非但没松手，反而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蹭了张真源一领口的糖粉，“那当然！不会嫌弃我的张哥，那还是张哥吗？假的！统统都是假的！”他总算舍得松开一点，但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张真源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另一只手指向周围这片甜得发腻的梦幻王国，语气骄傲得不行，“看看！张哥！我设计的‘完美梦境’！怎么样？是不是超棒？专门为你定制的！”
张真源顺着他的手指，再次环顾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巨大的棉花糖云朵，流淌的蜂蜜河，饼干房子……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完美？甜得我牙都要倒了。还有这配色……”他瞥了一眼旁边那座荧光绿的蛋糕山，“……你什么审美？”
“啧，张哥你不懂！”严浩翔毫不在意他的吐槽，反而更来劲了，拽着他就往前走，“来来来，给你看看我精心设计的‘完美张哥’体验区！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张真源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向不远处那座由巨大巧克力威化饼干搭建的“城堡”。城堡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看清那人的瞬间，张真源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个“张真源”。
穿着和他现实中一模一样的练习服，身高体型都分毫不差，甚至连嘴角那点细微的弧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嵌在一张精致却没有灵魂的脸上。这个“张真源”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脸上凝固着一个标准到虚假的、教科书式的“温柔”微笑。
“看！”严浩翔献宝似的指着那个复制品，眼睛亮晶晶的，“‘完美张哥’一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温柔？特别善解人意？特别……”
“特别像个假人。”张真源冷冷地打断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看着那个“自己”脸上僵硬的、毫无温度的“温柔”笑容，胃里一阵翻腾。这简直是对他本人的一种诡异亵渎。
“哎呀，要求别那么高嘛！”严浩翔撇撇嘴，似乎有点不满张真源的不捧场，但很快又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往城堡里走，“走走走，里面还有更厉害的！”
城堡内部更是将“甜腻”和“诡异”发挥到了极致。墙壁是融化的巧克力涂层，地上铺着厚厚的棉花糖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实感。严浩翔像个最称职的导游，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的“杰作”。
“看这里！”他指着一个用七彩软糖捏成的、夸张的按摩椅，“‘一键消除疲惫’功能！只要你坐上去，”他夸张地比划着，“‘完美张哥’二号就会立刻出现，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浩翔啊，训练辛苦了，我来给你按按肩膀吧~’然后，”他模仿着那种甜腻的腔调，自己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呃……虽然有点肉麻，但心意是好的嘛！”
张真源看着那把造型扭曲的糖椅子，又看看旁边那个同样眼神空洞、笑容僵硬的“张真源”复制品二号，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吸进来的全是甜得发齁的空气，呛得他咳嗽了一声。
“还有这边！”严浩翔完全没注意到张真源濒临爆发的情绪，又把他拖到一个用金箔纸（梦里大概是真的金子）包裹的巨大……冰箱？面前。冰箱门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可能是冰糖？）。“‘无限能量补给站’！”他得意地拍了拍冰箱门，“只要你打开它，说出想吃的任何东西——记住，是任何东西哦！‘完美张哥’三号就会立刻微笑着给你变出来！汉堡？炸鸡？冰淇淋？管够！再也不用担心张哥板着脸说‘这个热量太高’、‘那个对身体不好’了！”
张真源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冰箱”上，又缓缓移到旁边那个同样挂着“温柔”假笑的复制品三号身上。他想起昨天下午练习室，严浩翔偷偷拆开一包薯片，被他皱着眉头一把没收时，对方瞬间垮掉的小狗脸和那句小声的抱怨：“……张哥好凶。”
“完美张哥”三号脸上那虚假的、毫无原则的“纵容”笑容，像一根细针，刺得张真源心脏某个角落微微一缩。原来这小子耿耿于怀的是这个？用这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在梦里找补？
严浩翔还在兴奋地展示，又把他拉到一面巨大的、由无数面小镜子组成的墙壁前。“看！‘永不烦躁倾听墙’！”他指着镜子，“只要你对着它说话，无论说什么，抱怨也好，碎碎念也好，‘完美张哥’四号都会在这里，”他指了指镜子里映出的另一个僵硬的复制品，“用最温柔、最耐心的表情，安安静静地听着！绝对不会打断你，绝对不会皱眉，更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身边气压越来越低的真张真源，小声嘀咕，“……动不动就‘啧’一声。”
张真源看着镜子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挂着永恒“温柔”面具的倒影，再看看身边严浩翔那张写满“看我多厉害快夸我”的得意小脸，连日积压在心底的烦躁、压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猛地冲破了那层强撑的冷静外壳。
“够了！”张真源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冷硬，像淬了冰的刀刃，瞬间割裂了这片甜腻的空气。
严浩翔被他吼得一哆嗦，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有些无措地转过头，看向张真源。他这才注意到，张真源此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双总是沉静或带着点嫌弃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疲惫、烦躁，还有一种更深沉、更沉重的东西，几乎要满溢出来。
张真源抬起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用力捏了捏自己紧锁的眉心。这个动作他最近做得越来越频繁。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浊气，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严浩翔，你到底在搞什么？弄这些……这些假惺惺的东西？”他指着那个还在微笑的“完美张哥”四号，“看着不觉得恶心吗？”
严浩翔脸上的光彩彻底消失了。他呆呆地看着张真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慢慢垂下了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连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都耷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用脚尖蹭着脚下软绵绵的棉花糖地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
“……我只是……看你最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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