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严浩翔瘫在地板上，像一条搁浅的咸鱼，胸口起伏着喘气。汗水把额发打湿成一绺一绺，黏在发烫的额角。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溜向角落。
马嘉祺盘腿坐在墙边，微微垂着头，呼吸也有些不匀。他左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老山檀手串，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手指正一颗颗缓慢地捻过圆润的珠子，发出极轻微的、几乎被空调风声盖过的“嗒…嗒”声。那动作有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在安抚着什么。
严浩翔看得心痒痒。这串珠子是马嘉祺的“本体”，据说盘了好几年，油光水滑，还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木香。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蹭到马嘉祺身边坐下，肩膀挨着肩膀，带着一身热气。
“马哥，”他笑嘻嘻地凑近，下巴几乎搁在马嘉祺肩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手串，“你这宝贝疙瘩，借我玩玩呗？就一晚！我保证给你盘得更亮！” 他伸出沾着汗的手指，虚虚点了点，“你看这包浆，啧啧，简直艺术品！”
旁边的刘耀文刚灌下一口水，闻言差点喷出来：“噗……翔哥，你这‘盘’它，它受得住吗？别给马哥盘成核桃仁了！” 其他人也哄笑起来。
马嘉祺捻珠子的手停了。他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严浩翔，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眼睑下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倦色。他没说话，看了严浩翔几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就在严浩翔以为没戏，准备耍赖打滚时，马嘉祺的手动了。他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解开了缠绕在纤细腕骨上的珠串。
那沉甸甸、带着体温和浓郁檀香的木头链子，轻轻落入了严浩翔摊开的、汗湿的掌心。
“明天还我。”马嘉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是目光在那空落落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
“保证完成任务！” 严浩翔立刻宝贝似的攥紧手串，一股沉静安神的暖香瞬间包裹了他，奇异地抚平了剧烈运动后的躁动。
严浩翔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枕畔那串手串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郁的檀香。
这香味像有魔力，平时倒头就睡的他，此刻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间轻盈荡漾。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色彩和声音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开来。
“叮铃——欢迎光临‘奇妙森林’动物园！”
一个元气十足的电子音在耳边炸开。
严浩翔猛地眨眨眼。他站在一片巨大的、绿茸茸的苔藓地上！头顶是缀满发光浆果的奇异大树，枝丫间垂挂着藤蔓秋千。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花香和……嗯？爆米花的甜香？
“发什么呆？新来的临时工！” 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传来。
严浩翔循声望去，下巴差点掉下来。
只见马嘉祺站在不远处一个挂着“园长办公室”牌子的小木屋前。他没穿练习服，而是套着一件宽松的、印着巨大熊猫脑袋的连体工装裤，裤脚塞在暖黄色的雨靴里。
最绝的是，他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黑白相间的熊猫耳朵发箍！手里还拎着一个装满新鲜胡萝卜条的小木桶。
平日里清冷沉静的马嘉祺，此刻顶着软萌的熊猫耳朵，表情却一本正经，这反差萌冲击力过于强大。
“拿着，”马嘉祺几步走过来，把沉甸甸的木桶塞进目瞪口呆的严浩翔怀里，又指了指旁边一小片围栏，“你的任务，喂饱那窝饿坏了的长耳朵。” 他顿了顿，补充道，“工资是草莓奶油蛋糕。”
严浩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围栏里挤着七八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兔子？等等，这些兔子耳朵是不是也太长了点？
而且颜色像彩虹糖！粉的、蓝的、薄荷绿的！一只粉耳朵兔子还人立起来，三瓣嘴蠕动：“新来的？快点快点！饿死兔啦！”
“噗……”严浩翔没忍住笑出声，这梦也太好玩了！他立刻蹲下，抓起一把胡萝卜条递进去。彩虹兔们立刻欢腾起来，咔嚓咔嚓啃得可香。
马嘉祺就抱着胳膊靠在小木屋门边，看着严浩翔手忙脚乱地被彩虹兔拱着索要食物，熊猫耳朵随着他微微歪头的动作轻轻颤动，嘴角似乎向上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晚，严浩翔成了“奇妙森林”动物园最快乐的打工人。
每晚一沾枕头，浓郁的檀香就如约而至，将他准时送达这个光怪陆离又温馨可爱的梦境动物园。
第二天，他负责给一群穿着迷你背带裤、排着队等饭的企鹅宝宝分发银色小鱼干。
小企鹅们排着队，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还会用鳍状小手笨拙地接住鱼干，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
严浩翔笑得见牙不见眼，偷偷问旁边的“熊猫管理员”：“它们为啥喊我叔？我这么年轻！” 马嘉祺淡定地整理着一叠门票，头也不抬：“可能因为你比较可靠。”
严浩翔尾巴翘上天。
第三天，任务是给一条巨大的、穿着花围裙会说冷笑话的蟒蛇先生刷洗鳞片。
蟒蛇先生一边享受着严浩翔拿着大刷子吭哧吭哧的服务，一边慢悠悠地讲：“为什么蛇爬不上树？……因为它是蛇，爬不上梯子啊哈！哈！哈！” 严浩翔笑得差点把刷子扔出去，回头看到马嘉祺正蹲在不远处，拿着一朵巨大的向日葵逗弄一只花栗鼠，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第四天，是照顾几只刚学会飞、到处闯祸的七彩金刚鹦鹉宝宝，追着它们收拾羽毛和打翻的彩色浆果汁，累得够呛。
结束时，马嘉祺递给他一块草莓蛋糕，上面点缀着一个用奶油画的小小熊猫头。严浩翔吃得满嘴奶油，含糊不清地说：“马哥，你这动物园……太绝了！” 马嘉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抬手用拇指自然地擦掉他嘴角的一点奶油，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真实。
每一天，严浩翔都在梦里忙得不亦乐乎，和小动物们嬉闹，而穿着熊猫工装、戴着可爱发箍的“马管理员”总在不远处，或是安静地看着他闹，或是适时递上水和一块甜度爆表的蛋糕作为“工资”。他们很少说话，但空气里流动的氛围，比草莓奶油还要甜腻。
第七夜。
严浩翔刚领到今天的“工资”——一块点缀着新鲜草莓和巧克力碎的豪华蛋糕。他正美滋滋地准备开动，一道红棕色的影子闪电般从他脚边窜过！
“哎哟！” 严浩翔手一抖，蛋糕上的大草莓骨碌碌滚落在地。
定睛一看，一只尾巴蓬松得像大号鸡毛掸子的小熊猫，正用它灵活的小爪子抱起那颗草莓，得意洋洋地冲他扭屁股，然后一溜烟窜向旁边茂密的发光灌木丛！
“小偷！站住！我的草莓！” 严浩翔想也没想，拔腿就追！什么喂动物、什么优雅形象，全抛到了脑后。
他敏捷地绕过几丛会发光的蓝色蘑菇，跳过一条潺潺的小溪流，眼里只有那只叼着战利果、跑得飞快的小毛团。
“看你往哪跑！” 严浩翔一个猛虎扑食，朝灌木丛后跃去！
预想中扑倒毛茸茸的触感没有传来，反而撞进了一个带着清新皂角和淡淡檀香气息的怀抱里。冲击力让对方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才稳住。
严浩翔抬头。
马嘉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被他撞了个满怀。他工装裤上蹭了点泥，怀里的木桶滚落一边。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正低头看着他。
严浩翔的额头撞在他锁骨下方，残留着一点奔跑后的汗意和……刚才差点糊到蛋糕上的奶油渍。
扑通！扑通！扑通！
严浩翔的心跳声瞬间盖过了梦境里所有小动物的喧嚣。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马嘉祺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隔着薄薄布料传来的体温。
空气仿佛凝结了几秒，只剩下远处传来的模糊鸟鸣和近在咫尺的心跳。
马嘉祺的目光从撞在他胸口的奶油渍，慢慢移到严浩翔因为奔跑和窘迫而泛红的脸上。他那总是没什么波澜的唇角，缓缓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了严浩翔沾着奶油的额角，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工资结不清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看来……得用别的抵了。”
轰！
严浩翔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了的番茄。他猛地从马嘉祺怀里弹开，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那句“用别的抵”在他脑子里嗡嗡回响，像点燃了一串小鞭炮。
“我我我……那只小熊猫偷我草莓！” 他语无伦次，手指胡乱指向小熊猫消失的灌木丛方向，眼神却不敢看马嘉祺含笑的眼睛。
下一秒，天旋地转，闹钟刺耳的铃声将他粗暴地拽离了那片充满奶油香和悸动的奇妙森林。
严浩翔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窗外阳光明媚，宿舍里一片安静。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鼻尖轻蹭的微痒和……一点想象中的奶油触感。
嘴角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他一个翻身坐起，抓起枕边那串带着他体温和梦境余温的手串，紧紧握在手心，木头珠子温润的触感无比真实。
梦里的每个细节都清晰得不可思议：彩虹兔、冷笑话蟒蛇、追着跑的小熊猫，还有……马嘉祺低头时，那带着笑意和一丝宠溺的眼神。
“工资结不清了……得用别的抵……”
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严浩翔抱着被子，把滚烫的脸埋进去，闷闷地笑出声。这梦……也太甜了吧！
一整天的排练，严浩翔都像踩在云朵上，脚步轻快得快要飞起来。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最复杂的舞步都跳得格外流畅带劲。休息间隙，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马嘉祺空荡荡的左手腕。
马嘉祺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眼下那点淡淡的青色消失了，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清俊。只是偶尔，当严浩翔偷看过去时，会撞上马嘉祺恰好也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练习室里惯常的温和疏离，而是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看穿了他所有因梦境而起的雀跃和小心思。
每当这时，严浩翔就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视线，心跳又会不争气地加速。
终于熬到排练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严浩翔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看着马嘉祺拿起毛巾擦汗，露出那截洁白细腻、空无一物的手腕，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像梦游一样，几步蹭到马嘉祺身边。排练室灯光温暖，只剩下他们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出微微汗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点试探和难以言喻的亲昵，轻轻碰了碰马嘉祺空荡荡的腕骨内侧。
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轻轻一颤。
“那个……” 严浩翔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羞涩的沙哑，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星，“马哥……梦里的草莓蛋糕……” 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终于把心底最甜的那个愿望小声问了出来：
“……能续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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