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预警
*私设如山
*HE
*ABO
红烛高照,喜帐低垂。
韩家乐端坐在雕花拔步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上的金线滚边。盖头下的视线里,那双绣着并蒂莲的红绣鞋已经在地上停留了半个时辰未动。她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那是她的乾君信香,却始终隔着一段克制的距离。
"舒婷?"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
绣鞋猛地一颤。金线串珠的喜秤迟疑地挑起盖头,韩家乐抬眼时,正对上蒋舒婷慌忙别开的目光。十八岁的乾君穿着大红喜袍,束发的金冠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锋利,可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此刻却闪烁不定。
"我、我去给你倒合卺酒。"
蒋舒婷几乎是跳开的,腰间玉佩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声响。韩家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蒋府后花园的亭子里,蒋夫人握着她的手说"灼君那孩子没福分"时,蒋舒婷打翻的那盏茶。
酒盏相碰,蒋舒婷的指尖冰凉。韩家乐仰头饮尽,喉间火辣辣的疼。按照礼数,该是乾君替坤泽拭去唇边酒渍,可蒋舒婷的帕子悬在半空,最终只是塞进了她手里。
"你睡床,我睡榻。"蒋舒婷抱了床锦被就要往窗边的贵妃榻去。
韩家乐抓住她的袖角:"今日是我们......"
"我知道!"蒋舒婷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喜鹊,她深吸一口气,雪松气息剧烈波动着,"大哥说江南的账本有问题,我明日要早起。"
红烛爆了个灯花。韩家乐慢慢松开手,看着蒋舒婷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梳妆铜镜映出她僵在唇边的笑。妆奁里躺着蒋灼君今早托人送来的贺礼——一对和田玉镇纸,底下压着他亲笔写的"琴瑟和鸣"。
雨打窗棂的声音渐渐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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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更鼓刚过,韩家乐就听见外间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假装翻身,透过纱帐看见蒋舒婷正轻手轻脚地系腰带。晨光给少女乾君镀了层毛边,她束发时咬住发带的模样还带着几分稚气,完全看不出昨夜那个冷漠的乾君影子。
"我让厨房温着粥。"韩家乐拥被坐起。
蒋舒婷明显吓了一跳,玉带扣"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后颈的抑制贴翘起一角,隐约可见腺体上新鲜的牙印——是昨夜韩家乐情动时咬的。当时蒋舒婷浑身僵得像块木头,连信香都死死锁着,仿佛承受的不是欢愉而是刑罚。
"不必了。"蒋舒婷低头整理袖口,"我和大哥约好了去粮行。"
韩家乐赤足下床,绣鞋都没来得及穿。她伸手想帮乾君正一正歪了的玉冠,对方却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转而拿起桌上的荷包:"我给你绣的,里面装了安神的药材。"
荷包上歪歪扭扭的并蒂莲让蒋舒婷眼眶发酸。她知道韩家乐为了学女红手上扎了多少针眼,可现在这荷包烫手似的,让她想起自己偷看到的那一幕——一个月前韩家乐在书房给大哥磨墨,抬头时眼里盛着的月光。
"我......"蒋舒婷嗓子发紧,"最近易感期要到了。"
这是乾君婉拒坤泽最体面的理由。韩家乐指尖发凉,她分明闻到雪松气息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最终她只是笑了笑,把荷包系在对方腰带上:"那记得按时喝药。"
雨幕笼罩的回廊上,蒋舒婷撞见了撑着伞的蒋灼君。
"怎么这个时辰就出来了?"蒋灼君皱眉打量妹妹发青的眼圈,突然嗅到什么似的凑近,"你易感期不是还有半月?"
蒋舒婷拍开兄长的手:"粮行的账......"
"少拿我当幌子。"蒋灼君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昨夜母亲听见你摔门出去的声音了。"
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蒋舒婷的睫毛。她摸出那个荷包扔进兄长怀里:"给你吧,她原本就是......"
"混账话!"蒋灼君难得动了怒,信香激得四周雨势都猛了几分,"乐乐现在是你妻子!"
蒋舒婷突然笑起来,笑得眼角泛红:"那你告诉我,上个月十五她在书房给你绣的帕子,上面题的诗是什么意思?"
蒋灼君愣住了。雨声中,蒋舒婷转身走进茫茫水雾里,荷包孤零零地躺在积水中,绣线的金莲渐渐被雨水浸成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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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乐发现蒋府西角门的锁坏了是在三朝回门那日。
她本该和蒋舒婷同乘马车回韩府,可天还没亮就听见小厮来报,说二小姐连夜去临县收丝绸账了。此刻她独自坐在马车里,听见锁匠和婆子的闲聊。
"二小姐寅时就骑马出去了,那马鞭甩得......"
"可怜少夫人,回门日都......"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韩家乐数着帘外一闪而过的十八家铺子——全是蒋舒婷这半年亲手打理的产业。她想起新婚夜对方说的"江南账本",突然意识到,她的乾君在成亲前就给自己织了张密不透风的逃网。
韩府门口,韩夫人见到独自归来的女儿,眼圈立刻红了:"蒋家这是......"
"舒婷去临县谈生意了。"韩家乐笑着挽住母亲,"她给我买了临县特产的螺子黛呢。"
回程时下起小雨。韩家乐让马车在蒋氏粮行停下,伙计说二小姐刚去码头验货。她在粮行等到掌灯时分,终于等来浑身湿透的蒋舒婷。
"你怎么......"蒋舒婷的惊讶不似作伪,她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账本,信香被雨水泡得发苦。
韩家乐拿出烘干的帕子:"临县的丝绸可还顺利?"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蒋舒婷耳尖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臊的。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接过帕子低声道:"回家吧。"
这是她们成亲以来,蒋舒婷第一次说"回家"两个字。
马车里,韩家乐看着窗外渐大的雨势。她想起今早在母亲房里看到的那封信,蒋夫人写给江南旧部的,上面说"灼君婚事已定,舒婷亦娶佳妇"。当时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像根刺,此刻突然扎得她心口发疼。
"舒婷。"她轻声唤道,发现对方竟然靠着车壁睡着了。少女乾君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个迷路的孩子。韩家乐悄悄凑近,在雨声掩护下极轻地说了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江南的螺子黛。"
蒋舒婷在梦中皱起眉,信香无意识地缠上来,像场迟来的拥抱。
蒋府正堂的紫檀屏风后,韩家乐死死掐住自己的虎口。指甲陷进皮肉的疼让她勉强保持住脸上得体的微笑,可婆婆刚才那句话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婷婷没跟你说吗?江南的产业要有人坐镇,她后日就启程。"
茶盏从指尖滑落,上好的青瓷在地上绽开一朵破碎的花。滚烫的茶水溅在裙角,韩家乐却感觉不到痛。她看着自己今早特意换上的新裙——蒋舒婷上次从绸缎庄带回来的雨过天青色料子,现在染上了难看的茶渍。
"娘,您说...舒婷要去江南?"她声音飘得不像自己的。
蒋夫人用帕子擦着她裙上的水渍:"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娘子商量。"皱纹里盛满慈爱的眼睛突然抬起来,"乐乐啊,你眼睛怎么红了?"
"茶水...熏的。"韩家乐低头去捡碎片,有一片特别锋利,在她食指拉出道血痕。她忽然想起新婚夜合卺酒的味道,也是这般灼人的辣。
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雪松气息比人先到。韩家乐没抬头,余光里看见蒋舒婷的墨色靴尖停在三步开外——永远是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够她闻见信香却触不到体温。
"大哥在书房等您对账。"蒋舒婷的声音从她头顶掠过,径直对着蒋夫人。
韩家乐盯着那道血痕慢慢凝成珠子。她听见婆婆起身时环佩叮当,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蒋舒婷转身时衣料摩擦的声响——她总是能分辨出乾君要离开的动静。
"站住。"
这个词冲口而出时,连韩家乐自己都惊着了。蒋舒婷的背影明显僵住,门外偷看的丫鬟们一阵骚动。在蒋夫人讶异的目光中,韩家乐慢慢站起来,裙摆上的茶渍像幅写意的残荷。
"江南多雨,我给你做几双油靴。"她声音轻柔得像在说今日的桂花糕很甜,"要什么花样的?"
蒋舒婷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她转回身时,韩家乐看见她腰间挂着那个绣歪的并蒂莲荷包——明明今早出门时还没戴的。
"不用麻烦..."乾君的眼神飘向窗外那株西府海棠,"那边什么都有。"
有什么东西在韩家乐胸腔里碎裂了,比方才的茶盏碎得更彻底。她突然很想知道,蒋舒婷说"那边"时,眼前浮现的是江南的烟雨,还是终于能摆脱她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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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漏滴答作响。韩家乐靠在床头,借着烛光看蒋舒婷的行程单。墨迹很新,应该是晚饭后写的,上面连途经每个驿站的马匹草料都计划周全,却只字未提归期。
屏风后的浴桶水声停了。蒋舒婷穿着中衣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烛光穿透单薄衣料,勾勒出少女乾君纤细却有力的轮廓。韩家乐移开视线,假装对行程单上某个数字感兴趣——自从三日前知道江南之行,她们之间的沉默就越发厚重。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蒋舒婷站在烛光边缘,半边脸藏在阴影里。韩家乐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药味——易感期抑制剂的味道,苦涩得让人舌根发麻。
"你先说。"韩家乐折起行程单。
蒋舒婷盯着自己的靴尖:"大哥会照顾家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烛花"啪"地爆响。韩家乐突然觉得可笑,她的乾君在离家前,最惦记的竟是把她托付给别人。她伸手去拨灯芯,故意让宽大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今早被瓷片割伤的手指。
"伤着了?"蒋舒婷一个箭步冲过来,又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
韩家乐把手指含进嘴里,尝到铁锈味:"死不了。"她抬头看乾君瞬间苍白的脸,"你刚才想说什么?"
蒋舒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我...易感期好像提前了。"
雪松气息突然浓烈起来,裹着压抑已久的躁动。韩家乐看着乾君额角暴起的青筋,想起医书上说强行推迟易感期会伤经脉。她下意识释放出忍冬花信香,却在气息相融的瞬间被蒋舒婷猛地推开。
"别过来!"乾君退到墙角,后背撞上多宝阁,震得上面药瓶叮当乱响。她抖着手去够抑制剂,却打翻了瓶子,"我...我去书房睡。"
韩家乐站在原地,看着蒋舒婷几乎是爬着逃出房门。她慢慢蹲下来,捡起滚到脚边的药瓶,里面还有半瓶混着血的药液——乾君刚才撞到柜子时,后腰被瓷片划破了。
廊下的灯笼将蒋舒婷歪斜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个醉汉。韩家乐想起回门那天,她在马车里偷看到的睡颜。当时雨声那么大,她居然天真地以为,那是她们关系缓和的开始。
清晨的露水还没散,韩家乐就抱着油靴料子去了书房。推门时带进的风掀动了桌上纸张,她瞥见"江南盐引"几个朱批大字,底下压着张画像——只露出半幅裙角,但足够认出是女子装扮。
"少夫人!"小厮慌慌张张跑来,"二小姐一早就去码头了。"
韩家乐把料子放在书案上,正好盖住那角画像。她环顾这间充满雪松气息的屋子,突然注意到多宝阁最下层有个漆盒——那是她去年送给蒋舒婷的生辰礼,现在落满灰尘,锁孔里还插着半截钥匙。
"这盒子..."
"二小姐不许人动的。"小厮紧张地搓着手,"上回浣墨姐姐擦桌子碰了下,被罚了半月月钱。"
韩家乐蹲下来,轻轻吹去锁面上的灰。钥匙转动时发出艰涩的"咔哒"声,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方绣帕,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并蒂莲,角落里绣着"舒婷芳辰"四个字——她人生中第一件绣品,去年托蒋灼君转交的。
帕子下面压着张诗笺,蒋灼君俊逸的字迹写着:"家乐女红不佳,心意却真。"韩家乐突然明白蒋舒婷那日的质问从何而来,她想象着乾君打开这份贺礼时的表情,心脏像被那只漆盒的锁狠狠硌了一下。
回房的路上经过祠堂,韩家乐听见蒋灼君的声音:"...非要这时候走?"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蒋舒婷跪在蒲团上,背挺得笔直。
"账目等不得。"蒋舒婷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哭过,"何况..."
"何况什么?"蒋灼君蹲下来与妹妹平视,"你明知乐乐她..."
"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旁人不一样。"蒋舒婷苦笑一声,"那年乞巧节,她在灯下给你绣荷包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韩家乐。"
韩家乐攥紧了祠堂门框。三年前乞巧节,她确实给蒋灼君绣过荷包——那是蒋夫人嘱咐的,说要给长子相看的姑娘家留个念想。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蒋舒婷在隔壁酒席上会不会被灌醉,针脚歪得不成样子。
"你..."蒋灼君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是不是又用抑制剂了?今早浣墨说看见你呕血。"
没有回答。韩家乐只听见衣料摩擦声,接着是蒋灼君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伤...昨晚弄的?"
"不小心。"蒋舒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哥,我走以后...她要是找你..."
韩家乐没再听下去。她轻手轻脚地退回游廊,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她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经过荷花池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原来在蒋舒婷眼里,她韩家乐始终是那个望着别人背影的人。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晕。韩家乐回到房里,开始给蒋舒婷收拾行李。她叠衣服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当翻到箱底那件大红色肚兜时,她突然想起这是出嫁前夜,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说迟早用得上。
肚兜上的鸳鸯戏水图案刺得眼睛疼。韩家乐把它塞回箱底,转而取出自己陪嫁的银票,仔细夹进行李的暗袋里。做完这些,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轻轻摘下了耳垂上的明月珰——那是蒋舒婷下聘时送的。
窗外传来脚步声,雪松气息由远及近。韩家乐没有回头,她对着镜子慢慢梳理长发,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听见蒋舒婷的呼吸突然急促,听见装着抑制剂的药瓶在桌上滚动的轻响。
"行李我收拾好了。"她平静地说,从镜子里看见蒋舒婷僵在门口的身影,"江南潮湿,多带了些艾草。"
蒋舒婷的嘴张了又合,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她的目光扫过整齐的箱笼,扫过梳妆台上那对孤零零的耳珰,最后落在韩家乐包扎过的手指上。
"还疼吗?"乾君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韩家乐放下梳子。她转身面对自己的乾君,发现对方眼里布满血丝,嘴角还有没擦净的血迹。雪松气息里混着浓重的药味,闻着就让人舌根发苦。
"蒋舒婷。"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乾君,"你看着我。"
少女乾君浑身一颤,却固执地盯着地面。韩家乐站起来走近她,在即将触及时停下——三步,永远是这三步的距离。
"抬头。"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蒋舒婷慢慢抬起脸。韩家乐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模糊,像随时会被泪水冲走。她突然很想问问这个固执的乾君,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非要推开?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非要远走?
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抬手擦掉蒋舒婷嘴角的血迹,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轻声说:"抑制剂伤身,下次易感期...别忍了。"
蒋舒婷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吓人。
惊蛰这日的雨来得又急又凶。
韩家乐站在廊下,看着雨帘把庭院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巳时刚过,天却黑得像入夜,偶尔劈过的闪电将云层照出青紫色的脉络。她攥着油纸伞的指节发白,耳边还回响着晨间蒋母的话:
"婷婷和灼君去醉仙楼对账了,这么大的雨,怕是要耽搁。"
又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韩家乐浑身一颤,绣鞋已经踏进积水里。她从小怕雷,儿时每次春雷响,都是蒋舒婷捂着她的手说"别怕"——那时候的小乾君手还没她大,却总装得像个大人。
"少夫人!"浣墨举着蓑衣追出来,"老夫人说让您别去,二小姐又不是小孩子......"
韩家乐已经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立刻浸透绣鞋,裙裾吸饱了水沉重地缠在腿上。醉仙楼在城西,要穿过三条街巷,平日不算远,此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雷声越来越密。韩家乐在第二个巷口绊了一下,油纸伞被风掀翻,雨水直接拍在脸上。她突然想起新婚那夜,蒋舒婷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背影决绝得像要永远走出她的生命。
醉仙楼的灯笼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暖光。韩家乐浑身滴水地闯进大堂时,小二吓得差点摔了茶壶。她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目光急切地扫过每扇雕花门——天字号在三楼,蒋家的长期包间。
"这位夫人您找......"
"城东蒋家的两位掌柜。"她声音抖得厉害,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小二的眼神突然变得微妙:"蒋老板在楼上,刚还吩咐不准打扰呢。"他压低声音,"您是他家......"
"我是蒋舒婷的夫人。"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堂内。几个喝酒的客人转过头来,韩家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向来羞于在外人面前宣称这个身份——毕竟她的乾君连在家都不愿承认。
楼梯狭窄陡峭。韩家乐扶着湿滑的栏杆往上爬,每上一层,雪松气息就浓一分。到第三层时,她终于听见蒋舒婷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
"江南的宅子我已经看好了,离码头近......"
"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回来?"蒋灼君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怒气,"乐乐她......"
"她迟早会明白的。"蒋舒婷的语调平静得可怕,"等见过你的心上人,她就会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
韩家乐抬手敲门。
屋内瞬间寂静,接着是椅子翻倒的声音。门开时带起的气流扑在她湿漉漉的脸上,蒋舒婷站在光影交界处,瞳孔紧缩成两个黑点。
"你找大哥吗?他在隔间。"乾君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韩家乐眼眶猛地一热,积蓄多日的委屈决堤般冲出来。她红着眼睛向前一步,声音哽咽得变了调:
"我不知道你大哥是谁,我是来找我的乾君的,你知道她在哪吗?"
满堂寂静。蒋灼君的茶杯停在半空,店小二僵在楼梯口,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小了几分。蒋舒婷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韩家乐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麻烦您看见我乾君,城东蒋家的小姐蒋舒婷时问问她......"她吸了口气,每个字都像刀刻在心上,"问她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知不知道她夫人害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