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翔集团与国家羽毛球队的第三次联席会议进行到一半，颜晓薇的指尖突然停在平板电脑的一组数据上，眉头微蹙。
"这个肌酸激酶数值异常。"她将屏幕转向国家队李教练，"王昶上周的检测结果超出正常范围30%。"
会议室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李教练扫了眼数据，不以为然地摆手："运动员高强度训练期间数值波动很正常，颜总不必担心。"
"不正常。"颜晓薇调出一张曲线图，红色箭头直指几个峰值，"结合他的血尿素氮和睾酮皮质醇比值，这是典型的过度训练综合征前期表现。"
她站起身走向投影屏，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随着几下点击，王昶最近三个月的训练计划表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每天早六点到晚八点，中间只有两小时休息？"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奥运在即，这种训练强度只会适得其反。"
李教练的脸色沉了下来："颜总，训练计划是我们专业教练团队制定的。您虽然是赞助商代表，但毕竟..."
"我不仅是赞助商代表。"颜晓薇的声音像淬了冰，"我还是前北大羽毛球特长生，运动人体科学专业硕士。"她点开手机里的一份文件投影到大屏幕上，"这是我根据王昶的体质数据和比赛录像做出的分析报告。"
会议室鸦雀无声。王昶坐在长桌另一端，目不转睛地盯着颜晓薇。她站在投影屏前，蓝色西装衬托出挺拔的身姿，激光笔的红点在她手中如同利剑，精准刺向每一个数据异常点。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刃般锋芒毕露。
"根据这份数据，"颜晓薇继续道，"王昶的反手稳定性在过去两周下降了12%，而疲劳指数上升了27%。如果继续这种训练强度，奥运前他的身体就会透支。"
李教练猛地拍桌而起："颜总，您这是在质疑国家队教练组的专业性！"
"我只相信数据。"颜晓薇寸步不让，"我在大学时期就犯过同样的错误，结果导致右肩肌肉永久性损伤。"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肩，"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暂，不应该毁在不科学的训练方法上。"
"您那是业余训练！"李教练冷笑，"国家队有完善的医疗团队和恢复体系。"
"过度训练就是过度训练，专业和业余的区别只是伤害来得早晚而已。"颜晓薇的眼神锐利如鹰，"王昶上周四的对抗训练后出现了头晕和肌肉抽搐的症状，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王昶。他没想到颜晓薇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一时语塞。
"王昶？"李教练严厉地瞪着他，"你出现过头晕症状？为什么不报告？"
王昶张了张嘴，视线在愤怒的教练和冷静的颜晓薇之间游移。最终他低下头："我以为只是没休息好..."
会议室一片哗然。颜晓薇乘胜追击："我提议立即调整训练计划，减少30%的训练量，增加恢复时间，特别是针对反手位的专项训练需要..."
"荒谬！"李教练打断她，"奥运在即，减量等于放弃奖牌！"
"不科学地透支运动员等于提前放弃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颜晓薇的声音陡然提高，右肩的旧伤隐隐作痛，提醒着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争论愈演愈烈，最终不欢而散。会议结束后，王昶被教练单独留下训话。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到颜晓薇独自收拾文件的背影，挺直的脊背透着一丝倔强的孤独。
当晚训练结束，王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门缝下塞着一个信封。拆开后，是一份手写的训练调整建议和几张泛黄的纸——那是颜晓薇大学时期的训练日记复印件，上面详细记录了她过度训练导致的伤病经历和恢复过程。
最后一页附着一张便签：「数据不会说谎，但人会说谎。选择权在你。——Y」
王昶摩挲着纸上清秀的字迹，仿佛看到二十岁出头的颜晓薇在灯光下认真记录每一组数据的样子。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写着："3月15日，右肩疼痛加剧，但全运会选拔在即，坚持完成双倍训练量..."
字迹在最后变得潦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王昶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六点，王昶准时出现在训练馆，但没按计划进行耐力跑，而是按照颜晓薇的建议做了半小时核心稳定性训练。当李教练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时，他一脸无辜："颜总说这是锐翔赞助商特别要求的体能测试。"
李教练气得脸色铁青，却又碍于赞助商情面不好发作。
接下来三天，王昶表面服从教练安排，私下却悄悄尝试颜晓薇的建议：减少重复性训练，增加专项技术打磨；用高质量的两小时训练替代低效的六小时马拉松式训练；甚至按照她手稿上的方法调整了反手击球时的手腕角度。
效果出乎意料——第四天的队内测试中，他的反手稳定性提高了15%，整体移动速度也比之前更快。
"见鬼了，"李教练看着数据记录仪，"你的反手回球质量怎么突然提升了？"
王昶笑而不答，目光扫向看台上正在与锐翔团队开会的颜晓薇。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西装，在一群黑色制服中格外醒目，像一只优雅的白鹤。
会议结束后，王昶故意绕路经过颜晓薇身边，假装不经意地掉落一张纸。颜晓薇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份最新体能测试报告——所有数据都有显著提升，旁边还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抬头看向王昶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当晚，颜晓薇在奥运村商业中心加班到深夜。走出大楼时，她惊讶地发现王昶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手里转着一个羽毛球。
"这么巧？"他笑得人畜无害，"我刚好夜跑经过。"
颜晓薇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奥运选手的夜跑时间真特别。"
"睡不着。"王昶跟上她的脚步，"来谢谢你那份训练建议。"
"我只是提供数据。"颜晓薇保持着职业口吻，"成绩提升是你自己的努力。"
王昶突然拦住她："等等。"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想请你看看这个。"
颜晓薇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国家队过去三年的训练计划和运动员伤病记录。她快速浏览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60%的队员在重大赛事前出现过度训练症状？这简直是..."
"体制问题。"王昶接过话头，"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夜风吹动颜晓薇的发丝，她望着眼前这个突然严肃起来的大男孩，第一次意识到他阳光外表下的深思熟虑。
"为什么是我？"她轻声问。
"因为只有你既懂商业又懂体育。"王昶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而且..."他顿了顿，"你敢在会议上直接怼李教练。"
颜晓薇忍不住笑了："那是专业分歧，不是私人恩怨。"
"对我来说没区别。"王昶突然靠近一步，"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汗水和薄荷沐浴露的味道。颜晓薇不自觉地后退，却被王昶拉住了手腕："小心！"
一辆自行车从她身后疾驰而过，王昶的及时一拉让她踉跄着跌入他怀中。188cm的身高差让她的额头刚好抵在他的锁骨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谢谢。"颜晓薇迅速挣脱，整理了一下西装，"那份资料我会仔细看。现在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
"遵命，颜教练。"王昶调皮地敬了个礼，却在转身时忍不住回头，"对了，你专注看数据的样子...很迷人。"
颜晓薇站在原地，看着王昶跑远的背影，心跳快得不正常。回到酒店房间，她翻开那份资料，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王昶站在观众席上，背景是北大羽毛球馆，手里举着"晓薇加油"的横幅。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2013年北大公开赛，我14岁，第一次看你打球。"
颜晓薇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个比赛是她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右肩的伤在决赛中彻底爆发，让她含泪退赛。照片里的观众大多表情惋惜，只有角落里的少年眼神炽热，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耀眼的星星。
窗外，奥运村的灯火渐次熄灭。颜晓薇轻轻抚摸右肩的伤疤，那里传来一阵久违的、温暖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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