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长歌

暮冬的雪粒子打在青瓦上簌簌作响，江鸣夏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墨柒月伸手将狐裘往她肩上拢了拢，却触到她后背绷紧的肌肉。前方长街尽头，朱漆门楣下转出一顶八抬大轿，轿帘掀起的刹那，她与轿中端坐的华服老者目光相撞。

"是他。"江鸣夏喉间溢出破碎的低语。三年前城郊破庙老人口中描述的鹰钩鼻、眉间朱砂痣，此刻正与记忆重叠。林逾攥着袖中短刃的指节发白，三年来他们踏遍十三州府，终于在这京畿之地寻到了当年纵火案的主谋——礼部侍郎周崇礼。

暮色四合时，三人隐入周府后院的竹林。墨柒月展开连夜绘制的府宅地形图，烛火在他眉骨投下冷硬的阴影："明晚戌时三刻，周崇礼会去城西醉仙楼赴宴。府中守卫届时会抽调大半，我们从西侧角门潜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江鸣夏泛白的唇色，"夏儿，你留在客栈等——"

"不。"江鸣夏按住腰间软剑，三年来她将林家剑法练得炉火纯青，掌心的薄茧是日日挥剑的印记，"这十三年我在梦里杀了他们无数次，今日若不能亲眼见到仇人伏法，我怕是永远无法安眠。"

林逾沉默着将一枚淬毒的银针塞进她掌心，这是他用三年时间研制的见血封喉之毒。月光穿透竹叶落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恍若十三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火光。那时他们不过垂髫之年，江家与林家世代镇守边关，铁甲十万威震南疆，却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

三更梆子响过，三人如鬼魅般潜入周府。墨柒月引开巡夜侍卫，江鸣夏与林逾则直奔书房。檀木书柜后的暗格里，泛黄的密诏静静躺着，"江林二族拥兵自重，着即除之"的朱批刺得江鸣夏眼眶生疼。更令人心惊的是，密诏落款处盖着的，竟是当今圣上的玉玺。

"原来如此。"林逾冷笑，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我们一直以为是朝中权臣作祟，却不知是天子忌惮。"他手中银针泛着幽蓝的光，"今夜就先取周崇礼的狗命。"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周崇礼身着蟒纹锦袍缓步而出，身后跟着百名甲士："我道是哪来的鼠辈，原来是两条漏网之鱼。"他抚着山羊胡，目光扫过江鸣夏，"当年就该斩草除根，留着你们反倒成了心腹大患。"

墨柒月挥剑劈开袭来的箭矢，高声喊道："夏儿，带着密诏先走！"江鸣夏却将密诏塞进林逾怀中："你们快走！我引开他们！"说罢转身冲向相反方向，软剑划出的寒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林逾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咬牙道："我们必须去救她！"墨柒月拦住他："带着密诏去大理寺，这是扳倒他们的唯一证据！"

江鸣夏在小巷中奔逃，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墨柒月为了保护她，在与杀手搏斗时背部中箭。那时他说："只要你活着，我这条命便不算白丢。"如今，她又怎会让他的付出付诸东流？

晨光初现时，江鸣夏被铁链锁着押进天牢。周崇礼狞笑着举起密诏："你以为这东西能扳倒我？圣上早等着这出戏呢！"他凑近江鸣夏耳畔，"当年那把火，可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

三日后的刑场上，江鸣夏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百姓，忽然笑了。就在刽子手举起鬼头刀的刹那，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林逾骑着快马闯入刑场，手中高举的竟是先皇遗诏——原来三年前他们在追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当年先皇欲将皇位传于宁王的密旨，而当今圣上乃是谋朝篡位。

混乱中，墨柒月挥剑斩断江鸣夏的枷锁。周崇礼妄图逃跑，却被林逾的银针射中咽喉。江鸣夏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仇人，十三年的噩梦终于消散。她转身扑进墨柒月怀中，泪水浸湿了他染血的衣襟。

夕阳西下，三人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江鸣夏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忽然觉得这三年的腥风血雨都值得了。林逾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去醉仙楼，我请你们喝庆功酒！"

酒过三巡，林逾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道："明日我便启程去边疆，重建林家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鸣夏与墨柒月交握的手上，"你们好好过日子。"

月光爬上酒盏时，江鸣夏靠在墨柒月肩头，听他说着往后的打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惊起一滩宿鸟。十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他们的童年，却烧不尽心中的执念；三年的追查让他们尝遍人间冷暖，却也让他们懂得，仇恨终会消散，而爱与希望，才是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