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静夜私语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在育明高中的天文社橱窗上，林小满隔着玻璃呵出白雾，指尖在霜花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沈砚之站在她身后，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半张脸，却在看到她冻红的鼻尖时，默默把围巾往她那边扯了扯。

"下午真的去天文馆？"林小满转身时，围巾穗子扫过沈砚之手背，"听说有猎户座星云的全息投影呢！"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两把碎钻，"你说星星会不会掉下来呀？"

沈砚之看着她发顶落的雪花，忽然伸手替她拂去："理论上，流星是星际尘埃进入大气层摩擦燃烧的现象。"他顿了顿，耳尖在冷风中泛起薄红，"不过你想看的话......"

"小满！砚之！"班长的大嗓门从走廊尽头传来，手里挥舞着元旦晚会的策划书，"文艺部缺人布置场地，你们反正下午没课，来帮忙呗！"

林小满看着沈砚之瞬间皱起的眉头，忙不迭点头："好呀！不过我们约了三点去天文馆......"

"来得及！"班长一把勾住两人的肩膀，"就布置两个小时，误不了你们的'约会'！"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惹得周围同学哄笑起来。沈砚之耳尖通红，却没反驳，只是默默把林小满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挡住了投来的视线。

布置场地时，林小满站在梯子上挂星星灯，忽然瞥见沈砚之在和江叙白说话。两人隔着一堆气球，沈砚之手里转着钢笔，江叙白抱着纸箱，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她听不清内容，却看见江叙白忽然指了指自己，沈砚之猛地转头看过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想什么呢？"班长在底下扶着梯子，"小心摔着！"

林小满慌忙收回视线，却在这时，梯子突然晃动。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沈砚之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雪松的气息："笨蛋，不是让你抓好扶手？"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林小满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看见江叙白正若无其事地整理气球，指尖却把粉色气球捏得"吱吱"响。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江叙白说"输给这样的人不算亏"，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

下午三点，两人踩着雪走进天文馆。林小满的羽绒服口袋里装着沈砚之塞给她的暖手宝，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揣着一颗小太阳。展厅里的星空穹顶正在播放银河系旋臂的模拟影像，她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沈砚之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今天带小满看猎户座。"

"看！那是北斗七星！"林小满指着穹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天体物理学......"

"猎户座星云在冬季星空中最显眼。"沈砚之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它是恒星的摇篮，距离地球约1300光年。"他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穹顶的星光，"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光，是它1300年前发出的。"

林小满愣住了。她看着沈砚之眼中流转的星光，忽然想起他跳舞时的模样——同样的专注，同样的炽热，像把所有的光芒都收进了眼底。"那我们看到的，算是星星的过去吗？"她轻声问。

沈砚之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珊瑚珠上："或许吧。就像有些事......"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即使过去了很久，依然会留下痕迹。"

两人在陨石展区停留时，林小满忽然看见玻璃展柜里的月光石。淡蓝色的矿石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像凝固的月光。"好漂亮......"她伸手触碰展柜，忽然想起沈砚之的错题集，里面夹着的星空手绘，每一颗星都标着名字。

"喜欢？"沈砚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小满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红了。她忽然想起班长说的"学霸情侣"梗，想起论坛里的跟帖，想起他每次给她讲题时微微发颤的指尖。原来有些痕迹，早就藏在这些细节里，像星星的光，跨越漫长的时间，终于落进彼此的眸中。

傍晚离开天文馆时，雪下得更大了。沈砚之把伞倾向林小满那边，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雪里。路过便利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等我。"再出来时，手里多了盒热可可，包装纸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给你的。"他把可可塞进她手里，目光飘向别处，"暖手。"

林小满捧着可可，看着他被雪水打湿的睫毛，忽然想起病房里陈老师没说完的话。她张开嘴，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是沈母打来的电话。

"砚之，晚上带小满回家吃饭吧？"沈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期待，"我做了你们爱吃的糖醋排骨。"

沈砚之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惊讶。林小满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口发烫。她想起上次在图书馆遇见沈母，想起那声"有空来家里吃饭"，轻轻点了点头。

沈宅的餐桌上，糖醋排骨的香气弥漫开来。林小满坐在沈砚之身边，看着沈母往她碗里夹菜，忽然想起自己忙碌的父母。"多吃点，"沈母温柔地笑，"砚之从小就挑食，多亏你陪着他。"

沈砚之夹菜的手顿了顿，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林小满偷偷看他，发现他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西兰花，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她忽然想起江叙白的话，"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于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饭后，沈母收拾碗筷时，忽然拿出一本相册："小满，看看砚之小时候。"

相册里的沈砚之穿着白色衬衫，站在舞蹈比赛的领奖台上，笑得灿烂。林小满看着照片里他扬起的嘴角，想起文化节那晚他跳舞时的模样，忽然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沈砚之猛地转头，却在看到她眼中的笑意时，慢慢放松下来。

"妈妈，我带小满去阳台看雪。"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扣住她的。

阳台上，雪花落在晾衣架上，积成薄薄的一层。林小满靠着栏杆，看着沈砚之的侧脸在月光下柔和起来。远处传来新年倒计时的钟声，她忽然想起天文馆里的猎户座星云，想起1300年前的星光。

"沈砚之，"她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他转头看她，睫毛上落了片雪花。

林小满看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笑了。她想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他教她做题时的耐心，他跳舞时的光芒，他吃醋时的别扭。这些碎片像星星一样，终于在这个雪夜拼成完整的图景。

"知道你......"她的声音被风雪托起，"是我的星星。"

沈砚之愣住了。他看着林小满被雪水洇湿的睫毛，看着她发间晃动的珊瑚珠，忽然伸手轻轻抱住她。这个拥抱比文化节那晚更紧，更暖，像把所有的犹豫和克制都融化在雪里。

"小满，"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其实我......"

手机忽然震动，是班长发来的消息："跨年晚会缺人捧花，速来！"

两人同时笑出声。林小满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远处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像撒了一把碎钻。她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急着说出口，因为星星总会落在相爱的人眼底，成为永恒的光。

雪还在下，却不再寒冷。林小满跟着沈砚之往学校跑，手被他紧紧握着，像握住了整个宇宙的星光。她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些没说完的话，终将在某个温柔的时刻，如春日的溪水解冻，潺潺流出最清澈的心意。而此刻，他们只需要这样牵着手，在雪夜里奔跑，让星光落进彼此的眸中，成为永不熄灭的火种。

第六章：静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