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融雪时分

第十一章 融雪时分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林小满望着沈砚之空荡荡的座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素描本上未完成的星云草稿。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响动，她转头看见江叙白抱着画具经过，浅灰色外套肩头沾着几片雪花，身后跟着拎着工具箱的班长。

"沈砚之还是没来？"班长把工具箱往桌上一放，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打盹的前排同学，"我昨天去他家敲门，根本没人应。"他掏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沈阿姨说他昨晚又通宵了，书房的灯亮到凌晨四点。"

江叙白将星空灯零件摆在桌上，细长手指捏起螺丝刀："美术教室的顶灯坏了，需要他帮忙布线。"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零件上，镜片后的眼神却透着担忧，"或许我们该给他点时间。"

林小满想起昨夜天台沈砚之颤抖的肩膀，喉咙发紧。她翻开书包夹层，取出沈母塞给她的信封，泛黄的责任认定书上，"疲劳驾驶导致事故"的字样刺得人眼眶发酸。手机突然震动，是沈母发来消息："陈老师情况恶化，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

医院走廊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沈母靠在墙边无声落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小满小跑过去时，正听见江叙白和医生交谈，男生攥着病危通知书的手青筋暴起："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还没来得及......"

"叙白。"沈母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带小满去储物间，那里有个木盒......"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力推了推两人。储物间霉味刺鼻，江叙白搬开旧纸箱，露出角落的檀木盒，盒盖上刻着小小的猎户座图案。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沈砚之童年的舞蹈录像带、褪色的参赛邀请函，还有张皱巴巴的合照——幼年的沈砚之和江叙白蹲在画室地板上，中间摆着未完成的星空涂鸦。"这是他妈妈去世前准备的。"江叙白的声音发颤，"车祸那天，他本来要带着这些去参赛。"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录像带封皮，上面用彩色笔写着"给最耀眼的星星"。手机在此时震动，班长发来论坛截图，最新热帖标题赫然是《天才学霸的隐藏身份：昔日芭蕾神童？》，配图是沈砚之在画展后台作画的侧影，绷带缠绕的右手格外醒目。

"不好！"江叙白突然夺过手机，"沈砚之最讨厌别人窥探他的过去！"他转身冲向楼梯间，白大褂衣角在风中扬起。林小满抱着木盒追出去，正撞见沈砚之站在医院花园，雪花落在他单薄的衬衫上，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阴沉的脸。

"别看！"林小满想要阻拦，却见沈砚之已经划开页面。评论区的讨论愈演愈烈，有人猜测他放弃舞蹈的原因，有人扒出陈老师的车祸旧闻。男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旁的花盆。

"砚之！"江叙白及时扶住他，"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无关紧要？"沈砚之突然爆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所有人都在看笑话！看那个被车祸毁掉的废物！"他挥开江叙白的手，却在看到林小满怀中的木盒时僵住。

沈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泪水在脸上蜿蜒："打开看看吧，这是你爸爸车祸前连夜刻的盒子。"她哽咽着说，"那天你非要带着参赛，说要让妈妈在天上看到......"

沈砚之颤抖着打开盒子，录像带掉落在雪地上。林小满捡起带子，发现背面贴着张小纸条，是陈老师的字迹："砚之，你的舞蹈像流星般璀璨，别让阴霾遮住光芒。"男生突然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声混着飘落的雪花。

深夜的美术教室，星空灯终于修复。林小满推开虚掩的门，看见沈砚之蜷缩在画架前，面前铺满撕碎的草稿纸。听到脚步声，他慌忙把东西塞进抽屉，却不小心碰倒了颜料瓶，钴蓝色在地面蔓延成河。

"我帮你。"林小满蹲下身擦拭，余光瞥见抽屉里露出的芭蕾舞鞋照片。沈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别再靠近我了，我是个......"

"是个把伤痛藏在星云里的笨蛋。"江叙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提着宵夜走进来，保温桶里飘出馄饨的香气，"你以为把舞蹈服烧了，把奖杯锁起来，就能忘掉一切吗？"他把照片抽出来摆在桌上，"看看这张照片，你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连灯光都比不上。"

沈砚之盯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自己，喉咙滚动："可是我的手......"他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医生说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谁说一定要用脚跳舞？"林小满打开素描本，里面贴满了他画的星云，"你用画笔创造的星空，比任何舞台都耀眼。"她翻出手机里江叙白录的视频，画面里男生站在星空灯下，身后的画作上藏着无数舞者剪影。

江叙白在他身边坐下，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要一起举办一场星空画展，你跳舞，我画画。"他掏出袖扣放在桌上，那是车祸时沈砚之遗落的饰品，"这次换我陪你完成未竟的梦想。"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沈砚之拿起画笔，却在触碰到纸张时颤抖得厉害。林小满轻轻握住他的手，江叙白也伸出手覆在上方，三双手共同在画布上勾勒出第一笔星云。

第二天清晨，育明高中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新贴出的海报上，巨大的猎户座星云占据整个画面，右下角写着："联合画展《追光者》，特邀神秘嘉宾现场演绎星空之舞"。论坛瞬间炸锅，有人拍到沈砚之深夜出入舞蹈教室的照片，照片里他的背影虽然僵硬，却透着久违的坚定。

画展当天，展厅被布置成浩瀚宇宙的模样。林小满在后台帮沈砚之整理白衬衫，发现他领口别着江叙白送的袖扣。男生低头系鞋带时，她注意到他小腿上贴着止痛膏药："还疼吗？"

沈砚之抬头笑了笑，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比不上你画的星云疼。"他指了指她裙摆上的颜料污渍，"下次教我画星空，好不好？"

音乐响起时，江叙白正在展厅中央调整全息投影。当《月光奏鸣曲》的旋律流淌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沈砚之的舞姿不再轻盈，却带着破茧重生的力量，绷带缠绕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要抓住那些逝去的星光。

林小满站在观众席，看见沈母和陈老师的家属相拥而泣。江叙白走到她身边，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泪光："你看，他又成为最耀眼的星星了。"他递来速写本，上面画着跳舞的沈砚之，背景是两人共同完成的星云画作。

画展结束时，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三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沈砚之突然停住脚步，从口袋掏出枚星星形状的徽章别在林小满胸前："这是我第一次参赛的纪念品，现在送给你。"

江叙白笑着推了推眼镜，从背包拿出新画的星空图："下次我们画整个银河系，怎么样？"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不过得找个更亮的地方，毕竟......"他看向沈砚之，"我们的追光者，值得最璀璨的星光。"

暮色渐浓，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远处的便利店亮起暖黄的灯光，加热柜里摆着新鲜出炉的猎户座面包。林小满望着身边并肩而行的两人，忽然明白，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治愈，有些梦想会以另一种方式绽放，而真正的星光，永远藏在勇敢追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