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暗涌微光

第十四章 暗涌微光

晨光透过天文社的百叶窗，在星图上投下细长的光影。林小满抱着一摞观测记录册走进来，发现江叙白正歪头调试投影仪，白衬衫领口沾着几滴深蓝颜料，和镜片上的反光一起随着动作轻晃。

"早啊小满同学。"他头也不抬地打招呼，指尖在操作面板上快速滑动，"帮我看看这个角度，总觉得猎户座腰带的位置有点偏。"

林小满凑近时，看见屏幕上流转的星图突然闪烁，像打翻的银河。她注意到操作界面右下角跳出新邮件，发件人标注着"陈宇"。江叙白伸手要关，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把屏幕转向她："其实昨晚他加我好友了。"

邮件正文只有简短的两行字："设备调试需要帮手，明早六点。"林小满挑眉："所以美术生要转型天文学家？"

"只是不想让某些人继续当闷葫芦。"江叙白关掉投影，从帆布包里掏出素描本，"你看这个，我根据沈砚之的画改了联展方案。"翻开的页面上，绷带缠绕的手化作银色星轨，与抽象的救护车蓝光交织成漩涡，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备注。

林小满正要细看，教室门突然被撞开。周雨桐抱着作业本冲进来，马尾辫扫过门框发出"啪嗒"声响："救命！教导主任说要抽查天文社的活动记录！"她瞥见江叙白手里的本子，眼睛瞬间发亮："这是联展设计图？小满你快来看，沈砚之的储物柜被塞了二十封情书！"

"关我什么事。"林小满别过头，却忍不住往窗外张望。走廊尽头，沈砚之正被几个外班女生围住，白衬衫口袋露出半截素描纸边缘。他垂眸听着，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突然抬头朝天文社方向看过来。

江叙白"啪"地合上本子："某些人就是喜欢招蜂引蝶。"他起身时踢到脚边的颜料桶，艳红的丙烯颜料泼在地板上，像滴落在星图里的血。林小满蹲下身清理，听见头顶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其实昨天在画室，沈砚之给我看了他妈妈的日记。"

周雨桐愣住，手里的作业本散落在地。江叙白弯腰帮忙捡起，指尖在纸页上摩挲："车祸那天，他妈妈本来是要去看他的画展。"他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原来当年那句'你根本不懂艺术'，是她临终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窗外的风卷着玉兰花瓣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小满想起沈砚之袖口若隐若现的绷带，想起他抚摸素描纸时颤抖的手指，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艺术，他的眼神都会变得那么复杂。

"所以这次联展......"她刚开口，上课铃突然炸响。江叙白抓起本子往门外跑，半途又折回来塞给她一张纸条："下午四点，美术器材室。"

午休时分，林小满在食堂角落找到沈砚之。他面前摆着两荤一素的餐盘，却只在机械地戳着白米饭。"听说你储物柜爆仓了？"她在对面坐下，故意晃了晃书包上的猎户座挂坠。

沈砚之筷子一顿，耳尖肉眼可见地泛红："都是误会。"他放下筷子，从口袋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我打算今晚写回信，把话讲清楚。"

林小满盯着他眼下的青黑："你昨晚又去画室了？"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餐盘碰撞的声响。隔壁桌的陈宇正阴沉着脸收拾打翻的汤碗，汤渍顺着桌角滴在他的天文社徽章上。

"我去帮他拿纸巾。"林小满刚起身，沈砚之已经快步走过去。两个男生在狭窄的过道对峙，周围瞬间围满看热闹的学生。陈宇突然扯住沈砚之的袖口："你以为帮我修过望远镜，就能抵消缺席的三次活动？"

"陈宇！"林小满挤进人群，却被沈砚之伸手拦住。他低头看着对方发红的眼眶，声音放得很轻："周五下午我去器材室，帮你们调试赤道仪。"

"谁要你假惺惺！"陈宇甩开他的手，转身时撞到身后的餐盘车，不锈钢碰撞的声响惊动了食堂阿姨。林小满看着陈宇跑出食堂的背影，突然想起江叙白说过的话——原来天才的光环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压力。

放学后的美术器材室弥漫着松节油与木屑的气息。江叙白正在组装全息投影支架，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帮我扶住这个。"林小满凑近时，发现他虎口处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银色颜料。

"和陈宇打架了？"她伸手要碰，江叙白突然往后缩。操作台上的素描本被带翻，露出夹在其中的照片——穿着校服的少年们挤在画室门口，中间的沈砚之笑得眉眼弯弯，旁边的江叙白举着画笔比耶，背景墙上是幅未完成的星空图。

"这是车祸前一周拍的。"江叙白声音沙哑，"那天我们还在争论梵高的星月夜到底用了多少种蓝色。"他拿起照片，指尖轻轻擦过沈砚之的脸，"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没说那些气话......"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砚之抱着工具箱站在门口，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他看着照片的眼神突然凝固，工具箱"咚"地砸在地上："你们翻我东西？"

"沈砚之！"江叙白猛地站起来，"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扯下创可贴，露出结痂的伤口，"知道我为什么和陈宇打架吗？因为他说'沈砚之根本不在乎天文社'！"

沈砚之盯着伤口，喉结动了动："我不是......"

"你每次画完画就躲在画室，连校庆晚会都要我硬拉着去！"江叙白抓起桌上的设计图甩过去，"联展方案改了十七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敢画完整的星空！"

林小满看着散落满地的图纸，每张边角都画着残缺的星座。沈砚之弯腰去捡，绷带从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疤痕。"那年救护车的蓝光......"他声音发颤，"每次抬头看星星，都觉得那些光会变成警灯。"

器材室陷入死寂。江叙白突然蹲下，把图纸一张张叠好："我记得你说过，真正的星空不是完美的。"他举起照片，"就像我们三个，就算吵过架、受过伤，也还是能拼出完整的银河。"

沈砚之接过照片，指尖抚过少年们灿烂的笑容。窗外传来天文社调试设备的声响，混着陈宇略带懊恼的咒骂。林小满从书包掏出观测记录册："陈宇把备用方案改了七次，还偷偷加了你的名字。"

暮色渐浓时，三人在器材室拼凑出完整的联展模型。全息投影的星轨在绷带与蓝光间流转，江叙白的颜料与沈砚之的素描意外契合。林小满看着他们肩并肩讨论细节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裂痕，需要的不是小心翼翼的修补，而是坦诚相见的勇气。

远处的天文社传来欢呼声，陈宇的声音隐约飘来："赤道仪调试成功！明天观测活动......"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林小满转头，看见门口闪过蓝色天文社徽章的反光。

沈砚之望着走廊尽头，嘴角微微上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他看向江叙白，"带上你那个写满观测数据的速写本。"

江叙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先说好，画得丑的人要请吃冰淇淋。"

窗外，猎户座正在云层后若隐若现。三个少年的影子在星轨投影里重叠，像即将启程的航船。那些未说出口的抱歉，那些小心翼翼的守护，都将在即将到来的联展与观测中，化作照亮彼此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