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星夜长谈

第十五章 星夜长谈

凌晨五点，天文社观测台的铁门发出吱呀声响。林小满裹紧校服外套，远远就看见江叙白蹲在赤道仪旁，手电筒的光束在设备上跳跃，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早啊。"她踩着露水走近，帆布包里的保温杯撞出闷响，"我带了姜茶，陈宇说调试设备要通宵？"

江叙白抬头时镜片泛着冷光，眼下乌青明显："他四点就来了。"他往身后努努嘴，观测台另一角，陈宇正踮脚擦拭望远镜镜头，深蓝色天文社制服的后背洇着大片汗渍。听见脚步声，陈宇的动作僵了僵，很快又恢复擦拭的节奏。

林小满拧开保温杯，热气瞬间模糊了镜片："陈学长，喝口茶吧？"

金属支架碰撞声戛然而止。陈宇转身时喉结滚动，目光却避开她的脸："不用。"他弯腰捡起扳手，刻意放大的动作让工具箱里的零件叮当作响，"江叙白，赤道仪赤经轴还没校准。"

江叙白将姜茶放在设备箱上，起身时故意撞了撞陈宇的肩膀："急什么，等沈砚之来了......"

"他不会来。"陈宇突然提高声音，扳手重重砸在支架上，"昨天在食堂他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他摘下手套，露出掌心被金属磨出的红痕，"你们美术生不懂，天文观测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林小满注意到江叙白握紧的拳头，赶忙插话："沈砚之昨晚画设计图到凌晨，他说......"

"够了！"陈宇抓起三脚架转身就走，迷彩登山靴踩碎满地月光。江叙白要追，被林小满拽住衣角："让他冷静下。"她望着陈宇消失在阶梯拐角的背影，想起昨天食堂里他发红的眼眶，"其实他比谁都在意沈砚之。"

江叙白沉默良久，捡起陈宇遗落的手套："初中天文社招新，是沈砚之把哭鼻子的他从器材室拽出来的。"他摩挲着手套内侧绣着的"CY"字样，"后来沈砚之出事，陈宇连续三个月每天去医院，就为了调试病房窗台的天文望远镜。"

观测台突然陷入黑暗。林小满抬头，发现云层正缓缓吞噬北斗七星。远处传来窸窸窣的脚步声，沈砚之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出现在台阶尽头，额前碎发被露水打湿，白衬衫第二颗银色星星纽扣在微光中闪烁。

"赤道仪的谐波减速器。"他从包里掏出精密仪器，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德国进口的，昨天托人从省城加急送来。"他瞥见江叙白手里的手套，喉结动了动，"陈宇呢？"

江叙白朝储物间努努嘴："在发脾气。"他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明明想要帮忙，非要装成刺猬。"

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撞开。陈宇举着检修灯冲出来，光束直直打在沈砚之脸上："别以为送个零件就能......"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突然定在沈砚之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以及他袖口露出的新绷带，"你又去画室了？"

沈砚之低头整理零件，声音很轻："联展方案还需要调整。"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全息星轨与绷带的光影正在融合，"如果加入实时天文数据......"

"不可能！"陈宇夺过平板，"这种精密运算至少要三天，明天就要观测了！"他突然愣住，发现程序后台运行着复杂的天文算法，"这些代码......是你写的？"

沈砚之从包里掏出厚厚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星图草稿："住院时学的。"他指着其中一页，"记得你说过，猎户座星云的观测需要特殊算法。"

观测台陷入寂静，只有设备轻微的嗡鸣。江叙白突然笑出声，打破凝滞的空气："两个傻子。"他从口袋掏出速写本，密密麻麻的记录间夹着半块巧克力，"陈宇，上次流星雨你算错的流星轨迹，我都标出来了。"

陈宇的喉结滚动两下，别过头去："谁要你多管闲事。"他把平板塞回沈砚之怀里，转身时嘟囔着，"谐波减速器装在赤道仪右侧第三格。"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东边天际时，三人终于完成设备调试。林小满看着他们并排趴在望远镜前的背影，突然想起江叙白说过的照片——那时的少年们也是这样肩并肩看星星。

"快看！"陈宇突然抓住沈砚之的胳膊，"英仙座有火流星！"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手，耳尖却红透了。沈砚之没说话，默默调整望远镜焦距，晨光为他侧脸镀上金边。

江叙白从背包掏出素描本，铅笔在纸面沙沙作响："喂，陈宇，教我认星座啊？"他故意把画纸举到对方眼前，"我把你画成擎天柱了。"

"幼稚！"陈宇抢过画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指着天空，声音不自觉温柔起来，"那是天鹅座，古希腊神话里......"

林小满靠在观测台围栏上，看着朝霞渐渐吞没星辰。手机突然震动，周雨桐发来消息："救命！教导主任要看联展预演！沈砚之的储物柜又被塞了东西，这次好像是星星标本！"

她正要回复，身后传来江叙白的惊呼："沈砚之你耍赖！明明是猎户座星云画得比我好！"

"谁耍赖了？"沈砚之的声音带着笑意，"上次写生你还把我的画改成表情包。"

陈宇的笑声混着金属碰撞声："都别吵，赤道仪又偏了！"

晨光完全照亮观测台时，林小满望着三个少年忙碌的身影，突然明白，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像暂时被云层遮住的星光，只要耐心等待，总会重新汇聚成璀璨的银河。而即将到来的联展与观测，或许就是他们重拾星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