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光隙之间

第十六章 光隙之间

晨光彻底驱散薄雾时，周雨桐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马尾辫随着急促的脚步左右摇晃。她将一摞作业本"啪"地拍在林小满桌上，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绝对猜不到！教导主任在教职工群里发了联展预告，沈砚之的名字后面跟着三个惊叹号！"

林小满刚打开的英语课本滑落在地，弯腰时瞥见沈砚之座位上堆着的零件盒——那是今早调试赤道仪时剩下的。昨晚分别前，陈宇偷偷把零件塞回他包里，嘴里还嘟囔着"别以为这样就能抵掉缺席记录"。

"小满？"周雨桐在她眼前晃晃手，"江叙白说美术教室的全息设备出问题了，你不去看看？"她压低声音，"听说沈砚之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

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松节油的气味混着电子设备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沈砚之跪在地上检查线路，白衬衫下摆沾着黑色污渍，绷带边缘渗出淡淡血迹。江叙白举着万用表趴在投影幕布后，颜料盘里的钴蓝色颜料已经干涸。

"这个电容烧了。"沈砚之举起电路板，焊点处焦黑一片，"校庆时礼堂的备用设备......"

"在器材室第三排。"江叙白头也不抬，"但需要校工大叔的钥匙。"他突然从幕布后探出头，镜片上沾着银色亮粉，"小满来得正好，帮我们盯着投影仪，沈砚之昨天说要加入实时星象数据......"

"不行！"陈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工具箱站在阴影里，天文社徽章在晨光中微微发亮，"今天下午必须进行观测彩排，你们不能占用设备。"他的目光扫过沈砚之渗血的绷带，喉结动了动，"而且你需要休息。"

沈砚之正要开口，走廊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教导主任抱着文件夹走进来，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联展预演提前到今天下午，市里派了专家过来。"她的目光落在满地狼藉的零件上，"这就是你们准备一周的成果？"

空气瞬间凝固。江叙白悄悄把颜料盘踢到桌底，沈砚之藏起渗血的手，陈宇却突然站出来："设备故障是天文社的责任。"他握紧工具箱，"我们会在两小时内提供备用方案。"

教导主任挑眉："哦？听说你们连观测数据都没校准。"她翻开发布在校园论坛的帖子，热评第一条赫然写着"天才画家不懂天文"，"沈砚之同学，你的作品需要更严谨的科学支撑。"

沈砚之盯着屏幕上刺眼的评论，绷带下的手指微微发颤。林小满突然举起手机："主任，陈学长开发了新的星象模拟程序！"她点开陈宇昨晚发来的测试视频，全息星轨在虚拟绷带间流转，"而且江叙白重新绘制了三百组星云数据图！"

江叙白愣了半秒，立刻从书包掏出速写本："对，我们准备了双方案。"他翻开夹着巧克力包装纸的页面，密密麻麻的计算旁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座简笔画。

陈宇的耳尖泛红，嘟囔着打开工具箱："别光说不练，把赤道仪模型拿过来。"他掏出微型电路板，"这个模块可以同步天文台数据......"

当午休铃声响起时，美术教室的全息投影终于调试成功。沈砚之的绷带被江叙白用颜料涂成银河的模样，陈宇在角落偷偷给林小满讲解星象原理，窗外的玉兰花瓣飘落在调试中的设备上。

"太神奇了！"周雨桐举着手机冲进教室，"论坛风向全变了！有人拍到陈宇帮沈砚之包扎的画面，现在热帖标题是'学霸的双向救赎'！"

陈宇手一抖，螺丝刀差点戳到电路板："乱、乱说什么！"他别过头去，却悄悄把沈砚之散落的素描纸整理整齐。江叙白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故意用颜料在陈宇制服上点了个蓝点："别动，这叫艺术点缀。"

预演在下午三点准时开始。当全息星轨在绷带与蓝光中流转时，评委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林小满站在后台，看见沈砚之悄悄握住陈宇的手腕——对方手心全是冷汗。

"其实你不用......"沈砚之低声说。

"少啰嗦。"陈宇甩开他的手，却把调试遥控器塞进他掌心，"要是设备出问题，唯你是问。"他转身时，后颈的红色印记比天文社徽章还要鲜艳。

江叙白突然从幕布后探出头，手里举着速写本："快看！陈宇刚才偷偷记评委的微表情！"他翻开新画的漫画，三个火柴人正在星空下碰拳，"我决定把咱们的故事画成连载！"

"你敢！"陈宇扑过去抢本子，却不小心撞倒设备支架。千钧一发之际，沈砚之伸手稳住投影仪，绷带在光影中划出银色弧线。

观众席爆发出掌声。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嘴角难得露出笑意："看来有些矛盾，反而能激发创造力。"她看着台下打闹的三人，"就像星轨，看似交错，实则在引力作用下殊途同归。"

夜幕降临时，林小满在天文社观测台找到独自值班的陈宇。他正在擦拭白天调试的赤道仪，动作比往常轻柔许多。

"其实我......"陈宇突然开口，又迅速闭上嘴。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有些发红，"那天在食堂，我不是故意的。"

林小满挨着他坐下，晚风带着露水的气息："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沈砚之再次......"

"我害怕他又把自己封闭起来。"陈宇握紧天文望远镜的操纵杆，"车祸后他在医院画星空，每幅画都缺个角。我以为只要他回到天文社......"他声音哽咽，"原来真正困住他的不是车祸，是我们的期待。"

观测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沈砚之抱着素描本走进来，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微微颤动："这个给你。"他递出的本子上，画着陈宇调试设备时的侧影，背景是完整的猎户座星云，"其实每次我想放弃时，都会想起你说的话——真正的星空，不需要完美。"

陈宇别过头去，声音闷在制服领口里："油嘴滑舌。"他接过本子时，指腹擦过沈砚之缠着绷带的手背，"下次受伤记得找校医，别总用颜料糊弄。"

远处传来江叙白的大喊："你们在干嘛！说好的庆祝烧烤要凉了！"他举着烤串冲上来，颜料盘当盾牌，"教导主任特批了经费，说要支持跨社团合作！"

林小满望着星空下打闹的三人，突然想起江叙白画里的银河——那些看似断裂的星轨，最终都会在某个节点重逢。手机震动，周雨桐发来新消息："快看论坛！沈砚之储物柜里的情书全变成天文公式了！"

夜风拂过观测台，猎户座在云层后闪烁。三个少年的影子在星轨投影中重叠，就像他们未完成的故事，正在浩瀚宇宙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芒。而那些曾经横亘在彼此之间的误解与心结，终将化作星空中最温柔的光，照亮他们携手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