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国殇

子时的永定门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赵晨枫蹲在城墙阴影处，指尖抚过砖石上新鲜的刮痕——这是重物拖拽留下的痕迹。萧逸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侧，手中匕首映着月光，刀刃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守门的不是禁军。"萧逸压低声音，"是觐国的黑狼卫。"

赵晨枫眯起眼睛。城门处站着的几个守卫确实穿着云国铠甲，但腰间挂着的弯刀却是觐国制式。更可疑的是，本该紧闭的城门此刻竟留着一道缝隙，足够两人并行通过。

"看那里。"萧逸突然指向城墙上方。一个黑影正沿着垛口游走，身形灵活得像只猫。月光照亮的瞬间，赵晨枫认出那是徐岩的妹妹徐莺——本该在宫中当值的女官。

城墙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赵晨枫耳尖微动，捕捉到城门内铁链绞动的声响。他猛地拽着萧逸退后三步，几乎在同一时刻，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一队黑甲骑兵如潮水般涌出。

"是觐国的先锋军！"萧逸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怎么..."

赵晨枫的视线越过骑兵队，死死盯着城门内的景象。月光下，整条朱雀大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全都穿着云国百姓的衣服，却诡异地保持着整齐队列。最前排的人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瘟疫。"赵晨枫的喉咙发紧，"他们在散布瘟疫。"

萧逸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却被赵晨枫按住。城墙上一支火箭突然划破夜空，在空中炸开青紫色的烟火。城门处的黑狼卫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吹响了刺耳的骨哨。

"被发现了。"赵晨枫突然看到城墙某处闪过一道银光——是徐莺在打信号。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城墙排水口，"跟我来！"

排水道里弥漫着血腥味。赵晨枫的膝盖碾过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从装束看是个巡夜的更夫。萧逸突然拽住他，指了指前方拐角处微微发亮的水面——那里飘着一层诡异的荧光粉末。

"是引瘟散。"萧逸撕下衣袖捂住口鼻，"沾上就会浑身溃烂。"

两人绕路攀上内城墙时，王都已经乱成一团。各处突然冒起的火光中，能看到穿着云国军服的士兵在追杀百姓，但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用的都是淬毒的弯刀。皇宫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却不再是往日的节奏，而是三长两短——这是敌袭的讯号。

"陛下有危险！"萧逸刚要起身，却被赵晨枫按在垛口后。一支羽箭擦着他的发髻飞过，钉入身后的旗杆，箭尾绑着的布条上赫然写着："乾坤殿，速来"。

赵晨枫认出了那歪斜的字迹——是李崇的手笔。他刚要说话，脚下的城墙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皇宫东南角腾起巨大的火球，无数燃烧的碎片如流星般划过夜空。

"匠作监！"萧逸的声音变了调，"他们在烧兵器作坊！"

混乱中，赵晨枫看到一队人马正悄悄从皇宫侧门撤离。华贵的马车被十余名黑衣骑士护在中间，车帘掀起的瞬间，他分明看到陈太傅那张苍白的脸。

更令人心惊的是，马车后方跟着三十多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即使隔着这么远，赵晨枫也能认出那些都是王都最好的工匠——打造床弩的孙铁匠、会制火器的老周、甚至还有专攻城防的郑师傅。

"原来如此。"赵晨枫的剑锋在月光下泛起寒光，"和亲是假，劫工匠是真。"

萧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皇宫正门！"

熊熊火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跌跌撞撞跑下台阶。那人穿着明黄色里衣，外罩的龙袍已经被烧掉半边。在他身后，三个手持弯刀的黑影如饿狼般紧追不舍。

"是陛下！"萧逸的惊呼还未出口，赵晨枫已经纵身跃下城墙。他的身影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落地时剑锋正好贯穿第一个追兵的后心。

当另外两个黑狼卫扑来时，赵晨枫认出了他们铠甲上的标记——正是三年前血洗怀安城的那支敌军。仇恨让他的剑法变得格外狠辣，第一个回合就削飞了对方的头颅。第二个黑狼卫的弯刀划破他的肩甲时，萧逸的箭矢精准地钉入那人眼眶。

国君瘫坐在台阶上，龙袍下摆浸透了鲜血。赵晨枫单膝跪地，才发现陛下的右脚已经不见了，断处缠着染血的布条。

"爱...爱卿..."国君颤抖的手递来一块沾血的玉佩，"去太庙...地宫..."

赵晨枫接过玉佩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这分明是先帝随身佩戴的龙纹佩，三年前随先帝一同下葬的！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离得更近。热浪掀翻了不远处的灯柱，燃烧的灯油溅在汉白玉栏杆上。萧逸背起昏迷的国君，朝赵晨枫大喊："走！去太庙！"

穿过燃烧的街道时，赵晨枫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竟然整齐列队，机械地向皇宫方向移动。他们眼中泛着诡异的蓝光，手里捧着散发荧光的粉末，所过之处连石头都在滋滋作响。

太庙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香炉翻倒在地上。赵晨枫刚踏进前院就僵住了——李崇的尸体悬挂在百年柏树上，胸口插着他自己的佩剑。树下用血写着几个大字：

【地宫有诈】

萧逸的白袍已经被血染红，他放下国君，剑尖指向柏树后的阴影："谁在那里？"

一个娇小的身影踉跄着走出黑暗。徐莺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右手紧握着一把滴血的短刀："将军...快走..."她咳出一口鲜血，"地宫里全是..."

破空声来得太快。赵晨枫只来得及推开萧逸，那支泛着蓝光的箭矢就深深扎进了徐莺的后心。少女倒下时，赵晨枫看到她用唇形说了三个字：

"火...药..."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警告，整个太庙突然剧烈震动。地宫入口处喷出炽热的火舌，汉白玉台阶在轰鸣声中四分五裂。赵晨枫抱着徐莺滚到香炉后，看到萧逸拖着国君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根倒塌的梁柱。

烟尘散去后，地宫入口已经变成一个大坑。坑底隐约可见成堆的木箱，有些还在燃烧，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火药。

"原来如此。"赵晨枫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们根本没想谈判..."

萧逸突然指向天空："看！"

东北方的夜空被火光照得通红，那个方向是——寒岭关。与此同时，西南方也亮起了冲天的火光，正是云国水军驻扎的洛河口。

"全面进攻。"萧逸的白袍在热风中猎猎作响，"他们同时发动了..."

国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他死死抓住赵晨枫的铠甲，眼球凸出："玉...玉佩..."

赵晨枫这才发现手中的龙纹佩正在发烫。他用力一掰，玉佩应声而裂，露出里面卷成小筒的绢布——竟是云国历代相传的密道图！

图上朱笔标注的路线直指王都地下，一条隐秘的水道连通着城外十里处的废弃烽火台。更令人震惊的是图纸背面的字迹，墨色尚新：

【朕早知陈垣通敌，将计就计。真虎符藏于太和殿鸱吻，可调玄甲军。太子已安全，卿等速往洛河——先帝绝笔】

赵晨枫的手微微发抖。这根本不是当今陛下的笔迹，而是...三年前"驾崩"的先帝墨宝！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皇宫方向。冲天的火光中，能看到无数黑影正在街道上厮杀。赵晨枫缓缓起身，将染血的图纸递给萧逸：

"去找玄甲军。"他的剑锋指向洛河，"我去会会那位'已故'的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