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岭关大捷的战报在晨雾未散时送进了王宫。赵晨枫忍着肋间伤口的抽痛踏入议政殿时,金砖地面上已经溅满了唾沫星子。
"国库存粮仅够三月之用!"户部尚书郑垣将账簿摔在龙纹御案上,纸张哗啦作响,"北境十六郡颗粒无收,再打下去..."
兵部侍郎李崇一把扯开官袍前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箭伤:"郑大人可知道觐国骑兵昨日屠了青河村?三百具尸体现在还挂在界碑上!"他转身时腰间佩玉撞在御案边角,"啪"地碎成两半。
赵晨枫默默退到蟠龙金柱的阴影里。他铠甲下的绷带正渗着血,铁锈味混着殿内沉水香,熏得人头晕。王座上的国君以手支额,冠冕垂下的玉藻遮住了眼睛。
"赵爱卿。"国君突然开口,十二旒玉串叮当相击,"寒岭关将士们...还提得动刀吗?"
满朝文武的视线顿时如箭矢般射来。赵晨枫看见文官队列最前方,自己的恩师陈太傅正在捻动翡翠佛珠;武将行列里,萧逸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暗纹。
"回陛下。"他刚开口就被喉间翻涌的血气呛住,咽下腥甜才继续道:"我军现存箭矢七万支,床弩完好者二十一架..."话音未落,郑垣突然冷笑:"连寒岭关的耗子都知道我们在用门钉造箭!"
殿角铜漏滴答声里,赵晨枫解下染血的佩囊。当三十七枚觐国军牌倒在御案上时,黑曜石地面映出斑驳血痕:"这是在敌军千夫长身上搜出的调兵令——觐国南境二十万大军,最迟霜降前就能..."
"危言耸听!"陈太傅突然掷碎佛珠,翡翠珠子在金砖上蹦跳,"老臣刚收到三王子亲笔信,只要割让寒岭关以北..."
萧逸的剑鞘猛地撞上殿柱:"三郡有云国七成铁矿!"
争论声浪几乎掀翻鎏金穹顶。赵晨枫注意到国君始终揉搓着一封紫绫密信,火漆上凸起的狼头徽记让他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觐国皇室的私印。
日影西斜时,争执已变成人身攻讦。郑垣指着李崇鼻子骂"屠夫",老丞相颤巍巍地说要撞柱死谏。突然殿外传来骚动,一名羽林卫满身是血地扑进来:"报——炎族使团在朱雀大街遇刺!"
赵晨枫的伤口突然剧痛。他看见萧逸瞬间惨白的脸,想起那些硫磺毒箭正是炎族秘制。殿角铜漏"咚"地报时,血红的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出铁栅般的阴影。
当夜子时,赵晨枫被密召至养心殿。鲛纱宫灯将国君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案上并排放着两封信:左边烫金笺上写着"愿以王妹和亲",右边粗麻信纸沾着血指印,是炎族族长歪斜的字迹——"结盟可期,但求共诛觐犬"。
"爱卿啊..."国君的手指划过地图上寒岭关的位置,朱砂绘制的城墙已经褪色,"三王子承诺,若和亲成,不仅归还青河三郡..."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赵晨枫突然掀开甲衣——绷带下溃烂的伤口正渗出黄脓。
更漏三响时,暴雨骤至。赵晨枫跛行在宫墙夹道里,怀中揣着调兵虎符。雨幕中隐约传来萧逸吹响的骨笛声,那是军中死士集结的暗号。他望向议政殿的方向,琉璃瓦上雨水正冲淡白日的血迹,而十里外的驿馆里,炎族使者正在给淬毒箭簇绑上火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