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赵晨枫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浮动的火光——那不是朝霞,而是觐国大军举着的火把,绵延数十里,将沧澜江面映得血色粼粼。
"床弩准备!"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嘶哑开裂。士兵们正在给最后三架完好的床弩上弦,弓弦绷紧的声音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战鼓声骤然炸响。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士兵举着包铁盾牌,在晨光中连成一道移动的铁墙。赵晨枫眯起眼睛,看到那具传说中的"贪狼"冲车正在军阵中央缓缓推进,铁铸的狼首在火光中泛着血光。
"放!"
三十支浸透火油的巨箭呼啸而出,却在触及冲车时纷纷弹开——精铁锻造的伞盖"铮"地展开,将火箭尽数挡下。赵晨枫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开闸。"他沉声道。
绞盘转动的闷响中,城墙暗门轰然洞开。敌军发出兴奋的吼叫,却见数十个燃烧的油桶从门内滚出——那是昨夜拆解粮车改造的火攻器械。冲车在烈焰中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但更可怕的是,燃烧的火油顺着斜坡流入护城河,点燃了河面厚厚的尸油。
整条护城河瞬间化作火河,上百名敌兵在惨叫中化为焦炭。然而赵晨枫还来不及喘息,敌阵后方突然竖起数十架奇怪的木架。
"小心弩炮!"萧逸的警告晚了一步。
带着铁链的巨矛破空而来,深深钉入城墙。数十名敌兵顺着铁链攀援而上,转眼已在垛口露出狰狞的面孔。赵晨枫反手拔出佩剑,剑刃砍进第一个敌兵锁骨时,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带着熟悉的铁锈味。
战斗很快演变成残酷的肉搏。赵晨枫的剑刃已经卷边,他抢过一柄长枪,将三名敌兵串在一起捅下城墙。在他身侧,萧逸的白袍早已染成赤色,长戟每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血雨。
"将军!西墙告急!"
赵晨枫转头看去,瞳孔骤缩——那段被火油反复灼烧的城墙正在崩塌。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数丈宽的缺口轰然洞开。烟尘中,他看见金色枭鸟大纛正在逼近,那是觐国主将亲自压阵的信号。
"跟我来!"赵晨枫抓起一面残破的战旗,带着最后的亲卫冲向缺口。他们用尸体堆成壁垒,用折断的长枪组成枪阵。每一次冲锋都有人倒下,但活着的人立刻补上空缺。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时,东侧山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陌生的号角声中,箭雨如蝗虫般落入敌阵——那些箭矢上绑着燃烧的布袋,炸开后散发出刺鼻的黄烟。敌军的战象顿时发狂,调头冲乱了自家军阵。
"是硫磺!"萧逸惊喜地喊道,"矿洞里的硫磺!"
赵晨枫趁机带人杀到"贪狼"冲车前。他一枪刺入操作机关的铁链缝隙,用力搅动。随着齿轮崩裂的脆响,沉重的狼首轰然坠落,将三名敌将砸成肉泥。
日落时分,敌军终于开始溃退。赵晨枫站在城头,看着夕阳将战场染成血色。在他脚下,幸存的士兵们正在搬运同胞的尸体。有人低声哼起了家乡的民谣,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在寒岭关上空回荡。
萧逸拖着受伤的腿走来,递给他一个酒囊。"我们赢了。"白袍将领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赵晨枫接过酒囊,烈酒灼烧着他干裂的嘴唇。他望向远方,那里,最后一缕硝烟正在消散。而在更远的地方,他仿佛看见怀安城的轮廓,看见母亲站在门前,手中捧着那盏永远为他亮着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