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仿佛万千战死的亡魂在夜色中徘徊不去。
身旁的萧逸仍在沉睡,呼吸绵长而平稳,只是眉头紧锁,似也被梦魇缠绕。赵晨枫没有叫醒他,只是轻轻掀开厚重的毡帐帘幕。
冷月如霜,倾泻千里。
月光惨白,将整个营地映照得如同鬼域。折断的长枪、崩刃的横刀斜插在泥泞里,未干的血迹在寒光下凝结成紫黑色的冰晶。远处,寒岭关的轮廓如一把斜插大地的断剑,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
"将军。"
沙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赵晨枫回头,见亲卫徐岩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信。年轻的面庞上沾满血污,甲胄缝隙里还嵌着半截折断的箭杆。
"何时送到的?"赵晨枫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的刹那,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颈。
"半刻前,斥候拼死带回的。"徐岩声音发颤,"三人出哨......只回来一个。"
赵晨枫展开信纸,墨迹力透纸背,最后一句甚至划破了纸张:"觐国十万精锐已抵沧澜江北岸,三日内必攻寒岭关。"
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信纸在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寒岭关若破,觐国铁骑便可沿落霞谷长驱直入。到那时,云国千里沃野将尽成焦土,王都的城墙再高,也挡不住滚滚狼烟。
夜风突然暴烈,卷起营帐前未燃尽的纸钱。灰烬纷扬如黑雪,落在他的肩甲上——那里有道新鲜的裂痕,是白日里敌将重锤留下的。再偏半寸,碎的就是他的锁骨。
"传令。"赵晨枫嗓音低沉,字字如铁,"弓弩营彻夜检修床弩,箭矢全部浸油。骑兵队拂晓前完成马匹钉掌,战马加喂半升黄豆。"
徐岩猛地抬头:"可我们的箭矢存量......"
"拆了所有运粮车的挡板。"赵晨枫打断他,"用铁蒺藜和门钉现造。"
"伤兵呢?医帐已经......"
"能走路的全部撤往二线。"赵晨枫望向关隘方向,月光下寒岭关的城墙泛着青黑,"剩下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全部编入先锋营。"
徐岩瞳孔骤缩:"先锋营昨日折损七成!现在凑上去的都是伤——"
"我知道。"赵晨枫突然抬手按住左肋。白日里被弯刀划开的伤口又在渗血,绷带下传来温热的黏腻感。"所以我会亲自带队。"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赵晨枫按剑而出,只见十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卒正互相搀扶着跌进营地。为首的老兵独臂拖着半截断矛,空荡荡的袖管被血浸透,在寒风中冻成硬块。
"北坡哨塔......"老兵扑跪在地,断矛砸在冻土上发出闷响,"全没了......"
赵晨枫蹲下身,扯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对方颤抖的身躯。老兵却死死抓住他的腕甲:"他们......他们在用云梯车运......"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扭曲的线条,"这种......这种攻城锤......"
线条最终汇成一个狰狞的轮廓——冲车顶部装着铁铸狼头,下颌处布满尖刺。
"破城槌'贪狼'。"萧逸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不知何时醒来的青年将领站在帐口,月光将他半边脸庞镀成冷银色,"三年前灭梁国时用过,一槌能轰塌包砖土墙。"
营地陷入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赵晨枫缓缓起身,甲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徐岩。"
"末将在!"
"把地窖里那二十坛火油抬上城墙。"赵晨枫解下腰间玉佩扔给他,"去找辎重营的老周,他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