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香烛的烟气熏得人眼底发涩。礼部尚书捧着明黄卷轴的手在抖,鎏金匣中躺着云国传承三百年的九龙玺——可本该接玺的太子云昭阳,此刻正把青铜面具往赵晨枫怀里塞。
“哥,你替我。”少年眼底映着燎炉火光,“我要去江湖找柄好剑。”
满朝朱紫哗然。老丞相的玉笏“啪嗒”摔在金砖上,颤巍巍的手指几乎戳到少年鼻尖:“祖宗法度...”
“法度说女子不能称帝?”云昭的声音从丹陛顶端砸下来。她玄衣素裳立在先帝灵位前,腰间竟悬着战场那柄缺口的佩剑。染血的虎符被掷在御案,磕飞了九龙玺的匣盖。
“寒岭关白骨未寒。”她的指尖划过符上刀痕,“列位是要法度,还是要活路?”
赵晨枫突然出列。玄铁甲撞击声里,他解下佩剑横捧过头顶——这是边军最高礼仪。剑穗上系着的银锁轻晃,刻着“长命百岁”的那面朝上。
“臣,赵晨枫。”他的声音震得梁尘簌落,“请长公主承玺。”
登基那日,雪粒子打得人脸颊生疼。朱雀大街两侧挤满百姓,卖炊饼的老汉把扁担藏进人群,挎篮的农妇攥紧仅有的三枚鸡蛋——新帝下诏减赋三年,这是他们凑出的谢礼。
“女人当皇帝...”茶棚下穿绸衫的胖子刚嘀咕,就被独臂老兵瞪得缩脖。徐岩空荡的袖管别着白花,那是祭奠亡妻的杭菊。他忽然举起酒囊泼洒在地:“萧兄弟!看着啊——”
九重宫门次第洞开。云昭的身影出现在御道尽头时,满街死寂。她未戴冠冕,白发用银簪松松绾着,玄色龙袍下摆沾着泥点——那是黎明前亲巡粥棚时溅的。
“跪——”礼官唱诵卡在喉咙里。因为卖花女童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将初绽的白梅捧到銮驾前。云昭弯腰接过,别在鬓边时,积雪正从她肩头滑落。
紫袍老臣们跪在阶下发抖。当云昭踏上最后一级玉阶,有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突然以头抢地:“牝鸡司晨,国将...”
剑鸣声截断悲号。赵晨枫的佩剑钉在老者面前三寸,剑穗银锁嗡嗡震颤。
“贺陛下——”三万玄甲军吼声掀翻积雪。声浪里,云昭阳的青铜面具在远处角楼一闪,消失在天际线。
更漏滴到三更时,烛泪在奏折堆成小山。云昭揉着眉心推开窗,寒风卷进雪片,扑灭了两盏宫灯。
“陛下当心着凉。”新任女官捧着药盏的手在抖——这是从怀安死牢救下的陈玉娇。毒镖废了她右手,左手端碗却极稳。
云昭忽然问:“恨朕吗?”
药勺碰在碗沿叮当一响。“民女毒杀过七位云国将领。”陈玉娇垂首,“陛下却让我活着赎罪。”
奏折被夜风掀开。最上面那本沾着血指印,是北疆八百里加急:觐国遣使求和。云昭朱笔悬在半空,墨滴晕染了“称臣纳贡”四字。她忽地划掉整段,批了八个铁画银钩:
【要战便战】
大朝会因那八字朱批炸了锅。当主和派老臣捧出祖训哭谏时,殿门轰然洞开。风雪卷着硝烟味扑进来,赵晨枫的玄甲凝着冰霜。
"觐国使团昨夜偷袭寒岭关。"他单膝砸地时,冰碴簌簌掉落,"已被虎贲卫尽诛。"
老臣的玉笏再次跌落。云昭却笑了,白发映着殿外曙光,像燃烧的银焰。
"听见了吗?"她抚过御座金凤昂起的头颅,"这是新云国的声音。"
退朝钟声里,赵晨枫留在最后。他解开护心镜,取出油布包裹的地图——龙渊谷深处标着红点,旁边是萧逸狗爬的字迹:【藏了江南好酒 庆太平】
"等春来。"云昭指尖拂过"太平"二字,"朕与将军同饮。"
雪停时,第一缕晨光照在太庙新匾上。女帝提着剑踩过朱红门槛,匾额"凤临殿"三字的金漆未干,映亮她鬓边早已凋萎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