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忘记了
周末那两天,余休在家里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因为刚开学压力不算大,很多学生也是疯玩了两天。
周一清晨,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教室里闹哄哄的,像是炸开了锅。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讲着话,桌椅挪动的吱呀声、打闹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纪律委员何艺悠扯着嗓子喊“安静!”,却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丝毫不起作用。
余休背着书包,轻步走进教室。周末在家的时光,对她来说不过是机械地重复着吃饭、睡觉、学习的流程,没有一丝波澜。
而且,家里的餐桌总是堆满父亲的啤酒瓶和烟灰缸,满是烟酒气;客厅还会传出嘈杂的电视声音,让人十分难以投入学习。更何况,她爸显她碍眼,她只能在自己卧室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永远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唯有他去上班时,家里才会清静些。
此刻她就站在高一(3)班教室门口,听到扑面而来的嬉闹声让她的心情好了点,她不喜欢太过无聊又寂寞的氛围。随即迈着步子走向自己的座位。
阳光斜斜地照在课桌上。她拉开椅子坐下,转头便看见同桌祁笑皱着眉头、抿着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注意到书上。
书页在指尖轻轻翻动,在同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余休想起上个星期,祁笑来生理期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模样。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关切,轻声问道:
“笑笑,你还肚子痛吗?我帮你装水吧。”
祁笑抬起头看向她,看到那对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是有点。”
“我要去装水,我顺便帮你装吧。”
余休目光真挚,伸手准备接过水杯。祁笑对上她那毫无杂质的眼神,将水杯递了过去,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余休拿着两个水杯去了饮水机旁,水流哗啦啦地注入杯中,升腾起袅袅白雾。她小心地拧紧杯盖,端着水杯回到座位,将祁笑的杯子轻轻放在她面前。
“谢谢,有你这个同桌真好。”
祁笑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接过水杯,继续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余休也翻开课本,开始学习。
这时,后面的同学突然炸开了锅。
“我跟你们说,我认识喻谨言!”
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来,语气中满是得意和炫耀。
“我去,真的假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周围的同学立刻围了过去,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我跟他是校友。”
……
大家一下子就无语了。
“大哥,谁跟他不是啊,我们现在都跟他同一个学校啊。”
一个人率先对着他叫骂道。
在场的人都同时发出一阵“咦”的声音,随即哄笑起来。
余休坐在前面,将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在意,继续专注地看着课本上的知识点。
时间在笔尖沙沙的书写声、老师的讲课声以及偶尔的嬉笑打闹声中悄然流逝。
早上的几节课,有的同学依旧是随随便便的度过了,没有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午时的阳光变得炽热起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教室外的走廊上,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
树叶被晒得蔫巴巴的,偶尔有一阵微风拂过,才懒洋洋地晃动两下。教室内,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吹不散空气中的闷热。
同学们趴在桌上小憩,或是小声地交谈着,整个教室弥漫着一种慵懒又困倦的气息。
余休收拾好书本,起身准备去吃饭。刚走出教室,就被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差点站不稳。楼梯间里,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中午吃什么。
大家脚步匆匆,朝着食堂的方向涌去,整个校园都充满了烟火气。
走进食堂的玻璃门,潮湿闷热的空气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仿佛走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
墙面上贴着的“节约粮食”标语被蒸汽熏得字迹模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渍,在热浪中显得有些扭曲
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长长的队伍排到了食堂门口,同学们踮着脚张望着窗口的饭菜,时不时发出几声抱怨。
余休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打好了饭菜。她端着餐盘,在人群中艰难地寻找着空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准备吃饭,一个身影在她斜上方坐了下来。
余休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愣住了,这不是上周五在公交站等车的那个人吗?不过,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继续吃饭。
就在这时,又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在那人旁边一屁股坐下。
“喻谨言,咋不去2楼吃了?”
那个男生面不改色地开口问道。
“上楼麻烦。”
被叫做喻谨言的男生声音清冷,带着几分随意。像裹挟着夏日午后闷雷的风,在燥热的空气里沉沉炸开。
余休咀嚼的动作突然停滞,腮帮鼓起一小块,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才勉强咽下食物。她指尖紧握筷子,手背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他是喻谨言?早上同学议论的是他?
她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低头吃饭。
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她能感觉到附近几桌女生的目光频频朝着两个男生投来,窃窃私语像细密的蛛网,无声地缠绕过来。
余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有些尴尬的环境。
一旁响起鞋子踩踏的声音。是几个女生假装路过时,鞋底在地面蹭出做作的声响。
终于吃完了饭,她连忙起身,跨出坐位准备离开。
“同学。”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哈?”
听到有人叫自己,余休有些诧异,下意识地转过身。
转身时,余休正好对上他的双眼。阳光正好从喻谨言身后倾泻而下,在他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也在余休脸上镀上一层刺目的金。
那个男生的目光转向桌面又看她。
对视了几秒。
余休还呆呆得看着他:这个人叫我干什么,也不说话?
喻谨言的目光又看向她刚刚坐的地方。余休注意到他目光的转移,歪了歪头,愣愣的看着他,眉头微皱:到底要干什么?!
喻谨言看她疑惑的表情,无奈般叹了口气。伸出手敲了敲余休刚才坐的位置的桌子上。
嗒、嗒、嗒。
余休顺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去,这才发现她那张饭卡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
遭了,原来饭卡没拿。
她瞳孔一震,心里暗叫不妙,连忙走过去拿起饭卡。
去拿饭卡的瞬间,经过他的身侧,她闻到他衣服上飘来的淡淡皂角香,混着一丝薄荷的清凉。
拿起它时,余休的指尖触碰到桌面还残留的温热。
“哦哦,忘记了,谢谢。”
她声音有些慌乱,说完怕气氛尴尬,转身就快步走出了饭堂。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门口,玻璃门开合时带起的热风扑在脸上,灼得皮肤发烫。
正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般倾泻而下,校园里的梧桐树蔫头耷脑,翠绿的叶片卷成枯褐色的筒状,在凝滞的空气里纹丝不动,连往日沙沙作响的伴奏都失了声。
通往宿舍的小径上,碎石缝隙里钻出的野草蜷成焦黄色,被烈日晒得脆生生的。塑胶跑道蒸腾起淡紫色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篮球架的轮廓。
余休攥着饭卡的手心全是汗,急促的脚步声与心跳声混作一团,每走一步,发烫的地面都透过鞋底传来灼意。
没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的。
她不断安慰自己,拐过第三棵玉兰树时,踉跄着扶住树干,粗糙的树皮蹭得掌心生疼,而远处广播室传来的声音,混着愈发聒噪的蝉鸣,将她本就慌乱的心搅成一团乱麻。
其实也不尴尬……对方肯定没多想……
他一定觉得我傻极了!
在胡思乱想中,她已经走到宿舍门前,垂着头打开了宿舍的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三个室友都坐在自己的床上,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余休轻轻关上门,一下子瘫坐在床边。
刚才宿舍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惊动了同样在下铺的李静雯,她敷面膜的手一顿,抬眼注意到余休脸色很差,不由得关心起来,问道:
“怎么了?休休?无精打采的,有人欺负你了?”
李静雯盘起腿时床架发出吱呀声响,带着芦荟清香的面膜气味四溢。
余休坐在床边,看着地面发呆,听到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犹豫了一下,便摇摇头。
“没有。”
摇头时发丝黏在唇角,她机械地重复着扯开发丝的动作。
上铺的许知漓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拔掉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充电线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那你怎么了?看上去不高兴的。”
静雯怎么还在问?要不要跟她说?好尴尬……
“我只是在想——一道数学题,特别难。”
三思后的余休,还是决定少说两句。
“什么题能难倒休休啊?拿来给我看看,姐帮你解决。”
“是……”
是练习册上的题,我放在教室了,没拿回来。这句话还没编出口,就被另一道细柔的声音打断。
“余休,你刚才有见到喻谨言吗?我有个朋友在饭堂见到他了。”
许知漓从床帘里探出头,手中还举着没被老师没收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睛发亮。
余休立马摇头。
“没,那是谁?”
“没有啊,那算了,我还想着……”
许知漓没说完,又被一道大嗓门给打断:
“啊,不会吧!你居然不认识大帅比!”
声音大到感觉她恨不得让整栋楼都听得到。
许知漓立马表露出厌恶的神情,双手抬起来,用力地捂住耳朵。
“妈呀,朱茵大姐!把你那大嗓门收一收吧!耳膜都被你震破了!”
一向大嗓门的朱茵耸了耸肩膀,装作无辜的说。
“只是有些震惊好吗?怎么会有人不认识他?”
“现在才开学多久,不认识一个人也很正常,反正以后总会认识的。你别老打断我说话。”
“行行行,那你说。”
许知漓马上看向余休,又像是跟全宿舍的人说。
“我就是想说,以后遇到喻谨言,记得拍几张照发给我看,我要收藏。”
“龌龊!”
朱茵笑着喊了一句,李静雯这时立马附和。
“就是就是。”
“你们知道什么,我这叫懂得欣赏好吗??”
……
因为余休的装作不认识,所以她根本在这场吵闹中搭不上话,只能无奈的看着。
还是睡一觉休息吧。
她默默调整姿势,把脸埋进枕头,布料吸收了她急促的呼吸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饭卡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餐桌的温度。
窗外蝉鸣突然寂静的刹那,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下次绝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余休背对着她们,安静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