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来他在一班
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余热,金灿灿地铺满了整个操场。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蒸腾出一股淡淡的橡胶味,混着青草被修剪后的清新气息。操场边缘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枝叶间漏下的光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余休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下刺目的阳光,慢吞吞地跟在班级队伍后面往操场走。祁笑走在她前面,马尾辫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回头催她:
“快快快,王老师待会儿又要念叨了!”
远处,几个男生已经抱着足球冲向绿茵场,鞋底蹭过草坪时带起几片草屑,在阳光下轻飘飘地浮动着。操场另一侧的篮球场上传来“砰砰”的运球声,夹杂着男生们嬉笑叫嚷的嘈杂。
王海老师站在操场的一棵树下,吹了声哨子,声音洪亮:
“三班的!集合速度快点!”
队伍稀稀拉拉地分成四列,隔壁一班也陆续到齐,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在了一起了。他们都在周二有一节体育课,上周一一班没来是因为调到别日去了。
余休站在队伍中间,余光瞥见隔壁班队伍里几个高挑的身影——他们班早早就排得整整齐齐。
“先慢跑一圈!然后做操!”
王海挥了挥手。
队伍松散地跑了起来,塑胶跑道在脚下微微发软,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弹性。
风掠过耳畔,带着即将入秋时特有的干燥和微凉,吹得余休的刘海轻轻飘动。跑过弯道时,她看见操场边缘的灌木丛里钻出一只麻雀,蹦跳了两下,又“扑棱”一声飞走了。
跑完一圈,大家喘着气站定,开始做热身操。王海在前面示范,动作标准得像台机器:
“手腕脚踝活动开!别偷懒!”
做到一半,王海突然皱眉,捂着肚子“啧”了一声,转头对体育委员喊:
“你们先做,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快步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老师一走,队伍立刻松散下来。有人动作敷衍地甩着手臂,有人干脆站着聊天,操场上闹哄哄的。
余休机械地抬着手臂。
忽然,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
“你看那两个人……”
余休顺着别人的目光看过去。她眯了眯眼睛:上周升旗仪式上代表学生发言的那个男生,声音清朗,那时站在台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叫陆弋,此刻正笔直地站在一班队伍中。
一班也在做热身操,队伍比他们班整齐多了。阳光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的目光扫过陆弋,又停在他身旁的男生身上——喻谨言。
又是他?原来他在一班。
一班三班都是年级的优班,两班没有最好之分,都是中考选出来分数最高的学生打乱分在两个班,里面每个学生都是学霸。
喻谨言个子很高,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阳光从他侧脸打过来,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的下颌,还有微微抿着的薄唇。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长,垂下的阴影落在眼睑上,衬得眼神愈发冷淡。在一群长相优越的男生里面,他是最出众的一个。
余休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做操。这时,王海回来了,吹了声哨子:
“都认真点!动作做到位!”
大家这才收敛了些,勉强把热身操做完。
“接下来跑800米,两圈,自己记时间!”
王海拿着秒表,扫了一眼一班的方向,突然笑了
“哟,你们班也跑?那干脆一起吧,省得占跑道。”
一班的体育老师点点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搭话。两个班的男生女生混在一起,站到了起跑线上。余休站在中间的位置。
哨声响了。
所有人冲了出去。塑胶跑道在脚下微微发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余休调整着呼吸,保持匀速。跑过弯道时,她看见操场边的梧桐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飘过跑道。
余休的视线往前移,喻谨言已经掠过陆弋。他的跑步姿势很稳,步伐均匀,阳光照在他的蓝白校服上,背影修长挺拔,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开一截。
余休心里默默感叹:这人跑得真快。
两圈跑完,她喘着气走到跑道边的树荫下休息。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汗湿的脖颈,带来一丝凉意。祁笑没多久也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好累。”
余休擦了擦汗:
“我也是。”
余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喻谨言站在另一棵树下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她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水杯,忽然也觉得有点渴,拍了拍祁笑:
“走吧,装水去。”
祁笑哀叹一声,跟着站起来。两人穿过操场,塑胶跑道在脚下微微发烫,远处传来篮球砸在地面上的闷响,和男生们模糊的喝彩声。
余休和祁笑穿过操场,阳光斜斜地洒在她们身上,影子被拉得细长。体育馆的饮水机前排着三两个人,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祁笑拧开自己的水杯,金属盖子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她一边接水一边说:
“怎么才能不跑步啊,以后还有这么多节体育课。”
余休也装着水,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不远处的花坛。初秋的风掠过,几株矮牵牛轻轻摇曳,紫红色的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干枯,却仍固执地开着。花坛旁的铁栏杆上爬满了常春藤,深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在风里沙沙作响。
“怎么可能不用跑步。”
余休接过已经装满水的水杯,解渴的感觉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祁笑叹了口气,忽然眼睛一亮:
“哎,距离下课还有点时间,要不我们去小卖部买冰棍吧?热死了。”
余休正要回答,一阵风忽然卷着几片梧桐叶从她们脚边掠过。她低头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停在脚边,叶脉清晰得像一幅褪色的地图。
“行啊。”
她笑了笑。
“不过下节课是数学,老张要是闻到冰棍味儿,又该念叨了。”
祁笑不在乎地挥挥手:
“怕什么,我们吃完再回去。”
两人沿着林荫道往小卖部走,树影斑驳地落在她们肩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大概是音乐教室有人在练琴,断断续续的旋律混着蝉鸣,莫名让人想起即将结束的夏天。
小卖部的冰柜冒着丝丝白气,祁笑扒着玻璃门挑了半天,最后举着两根绿豆冰棍冲余休晃了晃:
“吃过这个吗?很好吃。”
“行,我也试试。”
她们付钱后,余休接过冰棍,包装纸撕开的瞬间带起细小的冰碴。她咬了一口,甜腻的绿豆味立刻在舌尖化开,混着未散的暑气,莫名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暑假。
她们坐在小卖部后面的石阶上,树荫把阳光滤成温柔的光斑。很快她们也吃完了,祁笑笑道:
“果然跑完步吃冰棍就是好。”
余休看着远处操场上零星的身影,有男生在踢足球,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鼓起,像一面小小的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祁笑:
“什么时候月考?”
祁笑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又很快恢复正常:“这才第二周啊,哪有这么快?”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余休眯起眼睛,看着一片梧桐叶飘飘荡荡落在自己鞋尖上。夏天真的要结束了。
“啊,是啊,不过快考的时候你可要帮我复习复习。”
“我成绩很差的。”
“先走吧?”
余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不回操场了,直接回教室吧。”
祁笑哀嚎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影子在身后渐渐缩短。教学楼的玻璃窗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远远望去,像一把把金属的利刀。